皇上病重一事来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只是宫中一部分人知道。
这消息在上书房众人心中仿佛只是个插曲,是平淡生活中一个突如其来的调剂,虽然辛辣却没有动摇根本。因为第二日上书房便又开始照常上课。
然而这件事在皇上心中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那种呼吸困难到几乎不可闻,浑身乏力到不能动的感觉,确实如赵朗所说,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但皇上醒来以后,并没有怀疑这是有人下毒,因为他不会想到,会有人下毒的目的不是毒死他而是折磨他。
所以赵朗也没有被查出来,这也让沈黎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赵朗目前对他还是有用的。
而这回仿佛也真的达到了赵朗的目的,让皇帝也会有所畏惧的,那就是死亡。
皇上自那日起,居然突然开始吃斋念佛起来,年纪越大越畏惧死亡,特别是位高权重者,更不要说是皇帝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当皇帝欠下这么多年的业障,这是上天了他这样一个警告吧。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几天,今日傍晚,沈黎坐在大院的台阶上,看着面前的樱花仿佛快要开但尽头,突然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儿“长歌,你可想学武功…”
长歌不知沈黎为何会说到习武,抬头迎上沈黎的目光“我可以吗…”
“当然,你从小身子弱,习武可以修心养性,强身健体,对你最好不过了。”
沈黎说着深深看了一眼长歌又道“最重要的是,日后有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还有一招可以防身,不然我可要时时担心了。”
长歌听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觉得沈黎最近似乎比之前更加严肃,越发一副小老头的样子了。让长歌偶尔有些不安,隐隐感觉会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但嘴上还是笑着说道“也好,我便跟着阿黎你练武吧…”
“长歌,练武很辛苦,特别是练习最初的基本功更是要吃苦,这也是我之前没跟你提的原因,你想清楚了吗”沈黎自然是心疼长歌的,但日后事情变幻莫测。若自己因不能时时保护长歌,而让他受到伤害,定会让沈黎内疚一辈子。
“阿黎,你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
沈黎听到这话,越发心疼起来,摸了摸长歌的发髻轻声道“那好,咱们从明日起,下课回来便在这院中练武,我也是很严厉的哦。”
长歌听着也笑了,而这一幕却正好被刚走进大院的姬长汀和太子看到。姬长汀看着沈黎表情越发阴冷,心里也是满满的不甘,握紧手指暗想为何长歌会与这人这般交好,对自己却总是礼貌疏离。
而太子却看着樱花树下的两人若有所思,这些日子的接触,沈黎与长歌他也看在眼里,想着便不知不觉暗暗牵起了嘴角,面色不改的走了过去。
姬长汀因为屋子就在隔壁,所以不得不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长歌二人也纷纷点头,还问候了身边的太子。
虽然上书房没有君臣之分,可太子的身份毕竟是摆在那里的。所以太子这一到,众人也热闹起来,正巧苏明希也睡了一觉从床上爬起,便拎着酒出来吆喝“来喝酒啊…”
经过上回苏明希几人迟到被罚的教训,大家如今也学乖了,所以只是喝酒助助兴,并不喝多。
“沈黎竟与长歌关系如此亲近,是在来上书房之前就已相识吗?”大家坐在一起,太子却突然装作不经意的问起。
长歌有些语塞,想必太子也是知道沈黎当初掖庭罪臣的身份。正不知怎么回答,沈黎便先开口了“是的,之前偷偷随太医出去过几回,结识了长歌,还被陛下罚了”
这样一说,也没什么不妥,太子只是笑着点头也不多问“原来如此…”
殊不知姬长汀在此之前早已对太子说过,当初沈黎偷偷在穆国公府照顾染上时疫的长歌,将近一个月。听下人说,还是沈黎当初主动要求的,而这些太子也不道破,只是笑着继续喝酒。
沈黎倒是感觉倒了一丝不对,但也没有多想。因为这太子,在前世皇上死后,便一直在沈黎的控制之下,所以并不觉得他能有什么手段。
然而一切仿佛正如长歌所感觉到的,平静的表象下早已暗波涌动,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这些少年聚集在一起,撕拉牵扯。
自那晚以后,每日长歌下课回到大院,便跟着沈黎一起练武,先从最基本的扎马步开始。
“腿弯的再低一点,挺胸抬头,腰要收直,头正肩平,呼吸深吸缓出,把气在丹田多留一会儿,这样才能更好的锻炼精气,也能锻炼腿部力量。”沈黎的声音就这样的回荡在院子角落,偶尔有看见的少年,也只是嘲笑几句他们吃饱了撑的。
苏明希倒是每日就坐在花下喝点酒,看着两人在面前指手画脚,也乐在其中,只是姬长汀偶尔看着两人,神色复杂。
然而长歌的毅力却远远超乎了众人的想象,连续坚持好几天后,也无人嘲笑了,都有些佩服起来,大家偶尔看到还要道一声“加油啊”
而沈黎也确实严格,前世带兵打仗多年,练兵的手段当然也不少,长歌有时马步一扎便是一个时辰。但因为长歌不想让沈黎失望,硬是每次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慢慢的又过了几日,长歌果然觉得身子轻快许多,四肢好像也更有力量,呼吸脚步也更加沉稳了。课间休息时开玩笑的一掌拍向苏明希,将后者拍了个踉跄。
“哈哈,如何?我这一掌威力不小吧”长歌大笑着说到。
后者则回头抱怨“你这是拿我当靶子呢,是不是兄弟啊”说着又揉了揉后背,笑道“别说,还真有点疼,看不出你这小身板力气还挺大,难道真是功力深厚了?哈哈”
“哈哈,那是自然”长歌也不谦虚,笑着回答,还不忘得意的看了沈黎一眼。
而这些沈黎自然都看在眼里,笑着点头。当晚便给扎马步的长歌头顶放了一碗水,两臂也各加了一个小水壶。
累的长歌直呼沈黎残忍“怎么今日突然就加重了负担,也不给个缓冲的时间嘛…”
沈黎自然美其名曰要循序渐进,笑着回答“看你今日打向苏明希那一掌,已经自带掌风,内力深厚,已经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练习了!”
沈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的苏明希也是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大笑。
日子一旦忙碌充实起来,时间就会过的很快,转眼大家在上书房已经学习了好了几个月了。
期间假期苏明希还去穆国公府上叨扰了好几次,而他和芳蔼的关系也不像开始那般僵着,虽然也不着急,但两人都想着顺其自然,相处的倒也愉快。
长歌习武一段时间,慢慢的才仿佛有了点男人该有的气概,毕竟肌肉紧实的多,也显得有力量了。虽然苏明希还经常嘲笑他至今未长出喉结,还是个小屁孩儿。
今日像往常一样,阳光明媚,长歌从大院屋中醒来,竟觉得肚子莫名疼痛。本以为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强忍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才吓的不轻,一时愣在床上好久都没有出声。
只见床铺中间一滩鲜红的血迹,直直的刺着长歌的全部神经,让他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长歌,还不快起床,再迟到可又要挨罚了”就在这时长歌正不知道怎么办时,苏明希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长歌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将被褥铺好,盖住了那一块血迹,重新躺了下来,过了半晌才缓缓出声“明希,我今日觉得身子甚是不舒服,怕是不能去上书房了,你去上课时,给老夫子说一声。”
长歌话音刚落,就看见苏明希大大咧咧的破门而入,边走边说“怎么还身子不舒服了,要不要紧?”
长歌听见动静,下意识的两手在被子里死死抓住边角“应该没事儿,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休息会儿应该就好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颤音,显得有些虚弱。
苏明希大步走过来,掀开床帐,将手贴近长歌额头,长歌更是紧张的一身汗“都出汗了,好像有一点热啊,定是不小心受凉了,我去叫太医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快去上课吧,迟到夫子可要生气了”长歌连连摇头说道。
苏明希也没多想,觉得可能真的不是特别严重,便皱着眉头说道“那好吧,你先好好休息,午间若是还不舒服,再让太医过来。”然后便走了出去。
长歌这才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还一直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觉得大家都离开了,才缓缓从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