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百官朝拜,像往常一样进行完早会后,宴会开始,为来凤国使者送行。
舒文林不紧不慢地轻摇手中玉扇,定定地看着姬长歌。姬长歌斜躺在龙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怀中的白猫,猫白如雪,蓝色眸子盯着台下的歌姬。
“使者你不如当下选一位佳人,与贵国联姻,我国美人任君挑选,你看怎么样?”姬长歌客气地笑了笑,抬了抬眉毛,示意台下美人。
虽说众官对这一辈女流颇有不满,但女帝开了口,其他文武百官也都静了静,以示尊重。
舒文林低头笑了笑,呷了一口酒。心里想到:这些歌姬还不配我亲自走的这一趟。
“劳陛下费神,臣心中已有定夺,前些日子看中的那位佳人,不愿跟从,那我便不强求。至于他人就算了,以后的事我回去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说完这句话,沈黎端起酒杯,倪了他一眼。舒文林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也没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姬长歌松了一口气。
倘若要是让那群大臣知道来凤国指明只想要这女帝前去联姻,怕是得引起一场风波,正中沈家那帮老家伙下怀,既赶走了女帝,又让两国友好,姬长歌怎么会让他们称心?
虽说和平的机会不多,特别是对汜叶这种小国来说。但这是于公,于私,她自身不想再强迫自己一次。
当初苏沈两家相争,姬家危在旦夕,她不得以进宫保了姬家百余口。
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同意去来凤国,沈黎可能会血洗汜叶为她送行。那也是她不愿看到的,既没爱情,也没和平。呵,哪有爱情,爱情于她,再无可能了吧。她现在越来越看不懂沈黎了。
那又怎样,这样一来她就得以从这个位子上解脱。沈黎也就如愿以偿坐上帝位。
孩子怎么办?
姬长歌越想越苦恼,内心烦躁。姬长歌身旁立了五位婢女。姬长歌看了看周围的婢女,叹了口气。这五个中,有四个为沈黎安排在她身边,名曰为你挑选好的仆人,实则呢,是监视罢了。
“啊,陛下,对不起,小的知错,饶了小的吧。”姬长歌本故意碰倒婢女手中的酒,想着好快逃离这里,台下的舞蹈让她眼花,总是看到以前的事。
“起来吧,颜儿,带我去更衣”姬长歌摆摆手,起身向百官请辞。红唇红袍衬得姬长歌比台下的舞姬更让人移不开眼,只是那冷清的神色让人觉得还是这纸醉金迷的舞场更令人温暖。
台下大臣互相敬酒,有些粗狂的武官直接划拳比酒,歌姬舞毕,任由百官选择,陪酒起舞,不亦乐乎。女帝的离去丝毫不影响百官兴致。
在他们看来,姬长歌虽一介女流,但有沈黎在身边,惹不得,反抗不得。记得姬长歌称帝登基之时,有几位元老集体反抗,拒绝下回,称是怀念先帝,如今的这位女辈不配坐上皇位,坏了规矩。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那几位官员,倒不至于灭口,只是褪下了官位而已,其中的猫腻,听说是沈黎暗度陈仓,逼退这几位官员。
所以自那以后,姬长歌在朝中便颇有了威望。
回到清心殿,姬长歌脱下袍子,颜儿拿来了御衣。御衣雕龙画凤,金丝缠边,上好的苏州贡绸为底。
姬长歌看到这衣服,心生抵触。就像她现在抵触皇位一样。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颜儿,你去把你的衣服拿来,快!”颜儿不解,刚要说什么,看主人这么着急,也就快步去拿。
颜儿自幼与姬长歌长大,当初姬长歌亲自去求先皇,才把她留在身边,自是居住也离得很近。
穿上颜儿的青布衣裳,姬长歌觉得轻快许多。不仅是这衣裳比皇袍简约,也是心里有什么东西暂时忘掉了。
“皇上,你现在有了身孕,可要小心呐,您还是别穿奴婢衣服了,奴婢的粗布衣服有损你的玉体可就不好了。”颜儿拦着姬长歌,犯着难,圆圆的脸蛋像包子似得,现在眉头一拧,更像是包子顶部那拧起的褶子。
“噗。”姬长歌笑了。颜儿呆呆地立在那,这是姬长歌继位以来难得的一笑。
“既然能让小姐高兴,奴婢我就算拼死也会保护殿下的!”颜儿一脸严肃道,有点想露出肌肉让殿下瞧瞧。
姬长歌看颜儿这么认真,便笑着拉她:“走,今天不上朝了,去御花园那玩玩。”颜儿舒了一口气,还好那四个安插来的眼线被留在殿内端酒,要是给沈黎知道了,她颜儿十个头也不够拿来抵罪。颜儿咽了咽口唾沫,陪着姬长歌御花园。
难得她童心大发,整日冰冷的王位快让她忘了自己曾经也这样追逐青辞哥哥,不亦乐乎。
姬长歌要坐在玉石板上戏水,颜儿便将自己的外衣铺在地上。
“来,小姐,别冻着。”
好巧不巧,遇上了舒文林。颜儿此时转身试图将坐在玉石板上的姬长歌遮住,奈何她一个小小的身板哪里掩盖得了。
舒文林独自一人,双眼含笑,向她走来,颜儿这不得以退到一边。这时,姬长歌才发现这位使者。
使者不紧不慢向她走来。
姬长歌头一次这么仔细看他,白袍青冠,一双眼睛一看就是历经红尘,略带风流,与沈黎的冰冷不同,但细看,眸底的野心和戾气又有几分相似。
姬长歌心里一惊。
怎么又是他!是我御花园太小了吗?看来改天得扩建一下。
“陛下好兴致,不知前殿的那些顽固的老臣,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怕又得弹劾一阵吧。”
“使者说的不错,那群老臣多得是笔墨。”姬长歌抬了抬眼,眸子中有什么东西在消失。
舒文林立即转移话题:“这金鱼鱼鳞鲜亮,看起来陛下照料得很好啊。”舒文林站在姬长歌身旁,姬长歌坐在玉石板上戏水,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
“使者你不前殿参加宴会,我这欢送宴会不就白开了吗?”姬长歌打趣道。
“怎么,就这么想赶我走?”
“不敢不敢,倘若来凤国君你想在我汜叶小国住下。我不介意为你另辟宫殿。”没了殿上艳丽的妆容,此时的舒文林显得有点可爱。
舒文林听罢嘴角勾起:“宫殿就算了,我还是希望陛下你以后能伴我床。”
“劳烦您惦念,我孤家寡人,习惯了自己一人,他人相邀,恕寡人婉拒。”
舒文林仿佛没听到一样,自说自话:“只要你愿意来,我等你。”
姬长歌听出他话中的话,起身唤来颜儿,转身背对着舒文林,手轻搭着颜儿,回身对舒文林道:“倘若您想挑选联姻女子,我汜叶国任你挑选,倘若你仍心系那姑娘
定会有机会再见面。
沈黎按着剑,在队伍的最前面,仍是面无表情。
他走上前拍了拍沈黎的盔甲,低声说道:“倘若哪天我听闻汜叶国女帝有什么差池,别怪我拿你这个将军是问。”一瞬间眸中有杀气闪过,随即又恢复成平日的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沈黎有一种强烈的不悦袭上心头。
沈黎做了个揖“这就不劳烦您费心。”声线冷冷淡淡,没有再多的话。
舒文林哈哈大笑,又拍了拍沈黎的盔甲,只身一人上了路。
出了汜叶,一群黑衣侍卫从天而降,其中几人肩扛一金丝勾边坐轿。
“陛下,谨听遵旨。”
略用轻功,轻轻一跳,白袍一扬,便坐上轿子。舒文林揉了揉太阳穴,道:“回殿。”
几秒,一群黑衣人和轿子便不见身影。
沈黎回府,脱下朝服,夫人宁如香迎上前来,接过朝服,侍奉沈黎更衣。
沈黎麻木地走完程序。宁如香,他名门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枷锁,沈夫人的亲手给他上的枷锁。
“夫君,近日。城内外有许多关于您的风波。”宁如香试探着说到,偷偷看着沈黎的脸色。沈黎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便不想理她。
沈黎面无表情,但他确实听到了。“我也知道,那些都是不怀好意之人散布谣言,但夫君你也要。”宁如香还没说完,突然被沈黎打断。
“也要什么?”沈黎直视宁如香,那眼神,就好像要吞了宁如香,宁如香不禁打了个寒颤,闭了嘴。
“不用听信那谣言。”沈黎不想让她再侍奉,甩过她的手,自己套上了护腕,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宁如香有些欣喜,听了这话让她有些安慰。
沈黎闭目道:“他们说的便是事实。”
宁如香有些急,没了刚才的温柔:“你不该还念着那个女人!”
沈黎突然瞪着她,那摄魂的眼神她虽害怕,但心中的不甘让她愤愤难平。
“我和她的事你还轮不到你管。”
“你和她见面太过频繁不管对你还是对她都没有好处,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身份”二字触动了沈黎。沈黎起身,甩袖离开。
宁如香看着沈黎离去的背影,大喊道:“那女人有什么资格值得你这么护着她?”说着,桌上瓷器应声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