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名与朱芯分道扬镳之后,就赶往了东鲸湾,去处理这突发的命案。
而朱芯转眼就回了家,琢磨杨甄留下的那台录像机。
静默的客厅中,只听得见墙角处的古老摆钟,那清脆的走时声,却没有其余的额外动静。
朱芯左冥右想,斟酌再三,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机器,又把它放置于沙发前的桌子上。
他愣盯着这台冰冷的机器,一动不动地,维持近半个小时有余。
然而他纠结的不是该如何放映,而是怕给这录像机的主人,那最后的尊严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此时冷清的屋内,已没了之前的一地狼藉。只是空荡荡的柜子中还未来得及填满搜刮来的奇珍异宝。
朱芯突然想起了那只充满秘密的泥娃娃。
他把录像机提到泥娃娃的桌上,挪了张凳子移在前方。
“嗯……上回那把扇子,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朱芯对着这似敌似友的泥偶自言自语,顺便套起近乎来。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当时救我的,应该是雯雯肚子里那个孩子吧。”
“你们现在算是一个组织里的了,那也顺捎上我了,是不是?我们如今绑在一根绳子上,这么说来,在道上也能成个气候。”
“如果我猜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给我点提示呗。你觉得这录像机内的视频,对找齐谌有没有用?”
朱芯期盼地望着死气沉沉的泥塑人偶,只是这段肺腑之言并未引起共鸣,对方依旧演绎着它原本的人偶形象。
未果,他还是没能摸清这魂皿,到底是何种身份。
这偌大的屋子里,一人,一偶,继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直到挂于天空的太阳与月亮完成了它们的互换仪式,难得拧巴的朱芯,仍然未做出决定,是否要摁下这台录像机的启动按钮。
这唯一留下的物证,只能就此作罢。但该庆幸的是,朱芯也并不是无计可施。
要找寻齐谌这个妖男的踪迹,还有一个法子,只是这法子操作起来有些危险。
那就是通冥。
朱芯需要联通阴间使者,让其替他打听齐谌的去向。只是这么做,会伤到他自己的元神。
因为,托人办事,总得有舍,更何况是这阴差。
这活人只认红色老人头,但这下面的人,可不流行冥币。
在这阴间,最为难得又可贵的,乃是活人的魄。
朱芯这回是为了个人的私事,那理所应当的就要奉献出自己宝贵的阳魄。
然而,他还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这个秘密伴随了他二十几年,只有他去世的爷爷知晓实情,就连他的父母都并不知详情,他们仅仅了解自己的儿子与常人有所不同。
而这个不同,就是朱芯比起普通人,多一魂。
那多出的一魂,同时也是他能召唤联系阴间的原因。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特殊的体质,也让朱芯成为了阴间的香饽饽。
在这地底下的各行各业里,对朱芯的身份流传着各式各样的说法。
以至于不良人都觊觎着这现世珍珠,静待着这“美食”出现意外的那天,好亲口尝尝这异于两界的物种,其新鲜特别的滋味。
朱芯踌躇着自己的性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办法。
就在他下定决心赌一把,拿出储藏室的特制香炉时,口袋中的手机恰巧又再次响了起来。
“半仙,快来吧。”
电话那头,是分手没半天的烦人精李仕名。
“这是又怎么了?你是要给我发工资不成?”
“这死者生前,与杨甄见过面。”
“什么?”
“我在东鲸湾,位置发你了。”
朱芯挂了电话后,掀起衣架上的外套,就迅速出了门。
在门给用力合上后,本就不食烟火的屋子更是静如油画。
桌上的泥娃娃紧闭着的双眸,悄无声息地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但没过一会,又无声无息地,恢复成它原本安详的模样。
东鲸湾,地处于s市的著名湖泊旁。
夜晚的敞开式大公园,在斑斓的彩灯觥筹交错之下,却显得神隐而静谧。
这一年新晋为网红打卡地的复古火车车厢,在这黑夜之中,未能幸免。
但今日的黑夜,却仍是热闹异常。
只是这与以往不同的,而是包围在这里里外外,忙碌着的都是一些穿着警服的人员。
朱芯驱车来到这远郊时,警方已经收拾完现场,开着警车离开了事发地。
只留下了孤零零的警戒带,圈住火车车厢附近的地盘。
唯独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员李仕名,遗留在火车门附近走来走去。
他大老远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位走来。
“怎么回事?”
朱芯终于现身于视线之中。
“我本来以为,这就是个小混混,和酒吧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发生了些矛盾,导致了这起案件。”
李仕名冷峻的神情,揭示着这场命案,并不寻常。
“跟我进里面看看。”
朱芯跟着李仕名,跨上火车的阶梯,踏进这漆黑一团的车厢中。
借着月光,只能模糊地看个大概,但也能分辨出这车厢中除了一张摆台,并没有其他任何物件。
李仕名打开手中的手电筒,待足够的光源照亮后,朱芯才真正看清这车厢中的全貌。
在车厢靠近车头的窗户附近,勾勒着死者被发现的轮廓,地上还依稀能看到干涸的血渍。
朱芯走近那处被拦起来的区域,他拿过李仕名的手电筒,半蹲在这附近仔细的看了看。
“你是怎么确定,他生前见过杨甄的?”
李仕名走上前,俯下身子,蹲在朱芯的身旁。
“这死者,是位于附近镇上的一家酒吧里的酒保。”
“这回这么快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朱芯质疑。
李仕名深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地回道:
“那是因为,报案人在电话里全交代清楚了。”
朱芯听闻后转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那你们还不抓他?”
“对方把手机扔了。后来查了这号码主人,你知道是谁吗?”
朱芯想也没想,就回说:“杨甄。”
李仕名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这酒保的死,是……杨甄干的?”
“这还要调查,她在电话里并未说是自己动的手。”
朱芯与李仕名沉默不语。
半晌,朱芯突然起身,跑出车厢,留下一脸茫然的李仕名。
所幸朱芯没过一会,就又小跑了回来。
“你这有大动作前,能不能知我一声。”李仕名抱怨。
“别浪费时间了。”
朱芯原来是去车里拿了块石头,他把石头轻放在车厢内唯一的那张摆台上。
“半仙,你是要做法了吗?”李仕名在这黑灯瞎火中,两眼闪耀着星星。
朱芯没搭理他,只是警示他暂时闭嘴,过会自会告诉他所做的一切。
那块看起来普通的石头,被朱芯用特制火柴点燃,瞬时之间,车厢内飘散着淡淡的烟雾,弥漫着特殊的气味。
朱芯两眼慢慢地合上,就像打坐一般静坐于车厢内。
李仕名不敢大声喘粗气,他两手交叠在胸前,倚靠在墙上,静静地在一旁等候仪式的结尾。
缭绕的烟雾,寂静的深夜,只能偶尔听见草丛中拨动的细碎声。
但李仕名在这越来越深沉的夜中并无倦意,他只想快些找到杨甄。
“没有杨甄……”朱芯的声音忽然间打断了李仕名的思绪。
“……啊?”李仕名不明白。
“我这点燃的,是犀牛角。我能通过这个媒介,看到这车厢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那,你看到凶手了吗?”
“我看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其中一人拿出把水果刀,捅了对方的下腹。但是……那个拿刀子的人,并不是杨甄!”
朱芯解释完,看着紧簇眉头的李仕名。
“死者,确实是腹部被利器所伤,这也是他的死因。”
“那你没看见……杨甄?”李仕名对此不解。
“我也只能从死者角度看到情况,反正我看到的都告诉你了。”
“那我们去一趟,那个酒吧吧。”
李仕名直觉,杨甄应该离他不远。
两人在车内,少见的寡言寡语,氛围沉重。
朱芯跟着导航,开入了这家酒吧所在的镇上。
此时已接近深夜,道路两旁的门面已经全部紧闭着门窗。
但当车子离导航上的目的地越来越近,路上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直到他们停在位于镇上算得上最繁华的地段,一家名为“过客”的酒吧门口。
“就是这里了。”
导航中同时响起甜甜的女音通报声。
“那里有停车场。”李仕名指向前方不远处。
朱芯顺着指向把车子停在了生意兴隆的广场内。
李仕名先行一步下了车,走到酒吧附近观察着地形,以及这出入的顾客们。
“怎么不进去?没去过酒吧啊?”朱芯见李仕名杵在一边。
“切~你真是会开玩笑,大爷我比你大几岁,可不是喝白开水长大的。”李仕名心有不甘。
但他转而对朱芯悄悄地说。
“只是,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朱芯抬眼四处打量了下,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酒吧,进进出出的,只有一个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