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璟墨闻言拿过一只新的茶杯,为自己斟上一杯茶,轻抿一口。紧接着,动作一顿,默默地将茶杯放下,又拿起茶壶,将茶水全部倒入了亭下的湖水之中。
文继谦也不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茶水全部倒掉之后,又继续开始清理茶壶。开水的热气缓缓腾起,模糊了逸璟墨的面容,也模糊了文继谦的视线。文继谦看着他不停地动作,缓缓出神。
鼻尖突然闻到一缕清香之气,回过神来,便见他将自己茶杯里的茶水也倒了个干净,此时,正在为两人斟茶。
看着那面容如仙的人,雍容优雅的动作,洁白无瑕的双手,碧色的茶水。文继谦灵光一闪,缓缓念道:“白雾腾云起,公子执斟壶。碧水随波荡,茶香四溢出。”
逸璟墨闻言动作一顿,放下茶壶,摇了摇头,眼中一派空濛,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方才云且可真是信了东卿你是患有相思之疾了。”他这般说道。
“哦?那现在呢?”文继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只是,他那张脸,使他的表情更似疑惑满满。
逸璟墨抬头看向他,又似透过他看向远方的景物:“东卿若是有为难之事,尽可与云且说明。”
文继谦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摇着头笑道:“哪有什么为难之事,不过是,孤单久了。想要找个能知冷暖的可人儿常伴左右了。”说到后面,他似是有些感叹,又有些叹息。整个语气都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文继谦又是一笑,这一笑带着满满的欣喜与怀念,主动打破了方才略有些伤感的气氛,“我那园林,你也是知道的,周围有重兵把手,寻常人别说进入,便是靠近也是妄想,偏生的她就闯了进来。现在想来,那必定是我们的缘分了。”
逸璟墨闻言,眼中的薄雾更重了些,主动忽略了他后面的那段话,说道:“若是只是想找个能知冷暖的人,又何必是秋小姐。据说宫中那位可是倾慕你许久了。”
“呵,我还道你怎会来得如此之早,敢情是为公主殿下做说客的啊。”文继谦调侃道,语气中带着两人都不易察觉的自嘲。
“东卿若是不愿,谁做说客,不都是枉然。只是,这人生大事,万不能轻率。”逸璟墨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垂下眸子,说道。
“是啊,人生大事。”文继谦将手支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远处的水面出神。
水面碧波荡漾,倒映着水边的垂柳,微风拂过,荡起一片波纹。偶尔有一只燕子沿着水面低低地掠过,亦是惊起一派水波。
“云且,你说,那鸳鸯可真如我们看到的那般恩恩爱爱?”看着眼中那逐渐变大的黑点,文继谦突然开口道。
逸璟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很久,才模棱两可地回答:“至少,在我们眼中它们是恩爱的。”
“嗯,不错。”拿起手边的杯子,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用拇指将嘴边的茶渍缓缓擦去。文继谦盯着逸璟墨,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所谓眼见为实,那么,这其中的缘由又何必分得那般清楚呢?”
逸璟墨执杯的手猛地用力,又很快松开,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既然东卿已然有了决断,那云且便告辞了。”说着,便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出这湖中小亭。
“不送。”文继谦动作没有改变半分,心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复杂。
闻言,逸璟墨脚步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说道:“那位既然只是让你反省半月,并没有其他责罚,便说明此事待半月之后便过去了。市井之言,皆不属实,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也不等文继谦的反应,抬步,走了出去。
春天的天气是喜怒无常的,方才还是微风徐徐,温煦无害。这时便是雷雨连连,丝毫没有情面可讲。
街上的行人皆是匆匆地回家,离家远的也都是赶到附近的屋檐下准备躲一下雨。少数的几人亦是打着油纸伞在雨中匆匆地走着。
不知什么时候,众人的视线都被雨中的一人所吸引住。那人一身素白常服,行走在雨中,嘴角含着一某笑意,动作不急不缓,及腰的墨发半束于顶,半披于背后。
神奇的是,走了这么久,他依旧是一身干爽,连衣袖都是初见时飘逸的模样。仿佛,他便是天上走来的仙人,雨点不愿他沾上凡尘的一丝一毫,特意绕过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