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站了半天之后,我们还是没走进去。
巷口有个卖馄饨的小摊儿,齐问杰用手肘碰了碰我,我也饿了,就和他一起过去要了两碗馄饨,顺便向摊主打听一下张老太的事。
原本还客客气气的摊主,听到我们打听张老太之后,立马就变了脸。
甚至旁边儿几桌的客人,有的连馄饨都没吃完,就赶紧结了账离开了。
“这个老太太难道是洪水猛兽,怎么大家都怕她?”
我琢磨不透,摊主也不管我们吃没吃完,就要过来把碗收走。
冲齐问杰使了个眼色之后,他不情不愿的抽出一张五十元的整钞,拍在了桌上。
摊主终于有所动容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钱拿了过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让人比鬼更听话。
收了钱之后,摊主就开始主动告知:“您二位爷是外地来的吧?您是不知道,这张老太可邪性的很。她年轻时候死了丈夫,一个人守寡住在这小院儿里。平时凶巴巴的,是个恶妇,也没有儿子闺女儿伍的,就养了只跟它一样凶的黑猫,这一人一兽抵在一块过活。”
“她从375号公交车上下来了?”
我直接点题,摊主面色又变,眼神闪烁一阵之后,又盯着齐问杰的口袋露笑。
齐问杰慌忙捂住了口袋,我把枪头拍在了桌上,提起气势。
“老板,做人最忌贪得无厌。你近来生意已经赚头不错,马上又要有乔迁之喜,子女成双,妻贤子孝,可别为了点儿蝇头小利,断了自己的气运!”
摊主瞪大了眼睛,开始对我拱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二位想来是真高人。”
在齐问杰惊喜的注视下,摊主还把刚才的钱还了回来。
“实不相瞒,我确实要搬去宫城根儿下摆摊了。这些年攒了点儿小钱,在那边儿跟我家大兄一家,合伙买了个小四合院,近日就搬。”
摊主虔心求指点,我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龙气久居皇城,若涣散,必先哺近前。日后你无需妄动,守着一方地气,安稳度日,至少三代以内,衣食无忧。”
齐问杰见他没听太明白,就简明扼要的道:“我李哥的意思就是,以后别再搬家折腾了。守着宅邸安安稳稳做生意过日子就行,这龙气由宫城发散,往后至少百年,离宫城越近的人家,越容易发达。”
摊主虚心受教,但直到多年以后,我和齐问杰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们俩对于龙气的判断,居然应验的那么直白,纯粹就是地皮值钱。
言归正常,摊主得了教诲之后,就免了我们的饭钱,还详细指引了张老太的家。
但坐过375路公交车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这一片儿的人都传言,但凡坐过那辆车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没再回来,唯独这个本身就邪性的张老太,活着回家了。大家伙儿都说她比鬼还厉害,所以才都怕她。
我和齐问杰钻进了漆黑的巷子,路上也在嘀咕。
“这个老太太,真那么厉害?不会是某个隐世不出的召阴人前辈吧?”
齐问杰起了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以李哥你的名号,请她出山帮个忙,应该不在话下。”
我再次提醒了他一遍,不要随便对人说我的身份。
每一代李昆仑,都是遭逢厄运,有的甚至仇家比友客还多,我师父算是运气比较好的一代了。
齐问杰连连点头,我们俩人说话间来到了胡同巷第19号,一扇老旧的木质大门。
这是小巷子里特有的门扉,小的跟门牙子似的,并肩走进去两个人都很困难。
我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里边儿半天没人应答,但却明显有兮兮索索的声音。
闭门不出,登门不见,果然是个性格寡淡的人。
但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性,她不出来,我就一直敲。
约莫过了近十分钟,里边儿终于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就来了,这三更半夜的,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齐问杰耍着滑头,笑着对门内呼喊:“您出来不就知道了?”
张老太还真的来开门了,我听到她虚浮蹒跚的脚步声,不够沉稳,也不像有功夫在身的召阴人。
门栓摘除,门扉开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庞从门缝里渐渐显露出来。
齐问杰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这老太太眼皮高吊、目框赤红,一张可吞拳的大嘴,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凶相。
“一枝梅花晓天下,天地八方满乾坤!在下齐问杰,敢问前辈尊讳?”
齐问杰定了下神,就自报名号,这是礼节。想询问他人名讳,就得先报自己的。
但张老太一副茫然之色,显然是没听懂。
我用手肘戳了戳齐问杰,示意他这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你们是谁?”
张老太开始打量我们,齐问杰随口扯了个谎:“搞街道规划的,想问问您这儿的房子卖不卖,别家都要搬走了,我们想把这一片儿都买下来,盖个大楼。”
齐问杰撒起谎来眼皮都不带眨的,张老太被轻易哄了过去,把我们让了进去,说随便我们看看,可以先谈谈价钱。
看她的样子,也不一定是真的想久居于此。
“老太太,都说人老念旧,没想到您这么开明啊,还愿意搬家。”
我开口试探,张老太撇了撇嘴:“我知道好些个人都搬走了,我一个人住在这儿,也没点儿人气儿。人老了,是念旧,但更怕哪天儿死在屋里头,臭了都没人知道。”
齐问杰忍不住插嘴:“可我听说您跟邻里邻居的处的也不好啊?”
我瞪了齐问杰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张老太也没有在意,感慨道:“没辙啊,我也不是生来就这蛮性子。我嫁过来没几年,我家屋里头的(丈夫)就没了,我一个没儿没女的寡妇,不装的厉害点儿,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咯。”
这个老太太似乎也没那么难相处,只是外人的传言有点儿离谱罢了。
我正和她搭话,齐问杰突然给我使个眼色,让我往堂屋里看。
倾斜老旧的木桌上,握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老猫,它面前有一只瓷碗,里边儿是生肉。啃食之间,胡须上都沾染了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