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问杰还在为刚才的场景后怕,立在院子里抖如筛糠,我拍了下他的肩头:“回屋吧,以后别再碰我的枪。”
“啊?哎!”齐问杰急忙应承着,跟我回到屋内。
两人沉默良久,齐问杰小心试探:“李哥,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生我气啊。”
“是我应该谢你,一番言语把我打醒了。”
我和他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齐问杰很擅于活跃氛围,说了几句玩笑话,解开了我们之间的郁结。
相谈一番之后,我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当初我们为除僵之事而来,现下已没有再流连巴城的必要了。我想再出去闯荡一番,天下之大,当有我立足之地!”
我也不敢说自己到底是不是想逃避什么,但巴城近下风调雨顺,我确实没有留下的必要。
突兀之间,我想通了一件事。既然背负李昆仑之名,自当去往极凶险之地,与天地斗、令鬼神惊,才是我真正的归宿和使命。
齐问杰面露喜色:“也好,我早就不想在巴城待了,这里虽然太平,但日子过得没滋没味儿的,过于寡淡。我是这样想的,我在江苏府有个师叔,从小待我不薄。现下他正在江苏府讨生计,听说还和申海的达官显贵有些交情,不如咱们就奔着他去,说不定也能谋个体面的差事。”
“江苏?申海?”
我低声念了一下这连个名字,确实是个好去处。先不说江苏府自古富庶,单说这小小的申海,自打当年被各国划了租界之后,也最先引入了西方的一些货品,外界传之为‘十里洋场’。
一些报纸上也经常提起,说申海虽然是弹丸之地,但在经济形势上,却有赶超燕京的势头,大有赤脚耕夫一跃成富成贵的先例。
略作思考,我就直接拍板:“就去江苏府!”
齐问杰急忙去收拾行李,我俩平日生活简朴,不消片刻也就收拾妥当了。我还笑他,说走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走得了的,单是订票就会费些功夫。齐问杰笑称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两人坐在堂屋门口,对月畅谈,也别有一番畅快。
一夜畅聊之后,翌日我俩各自睡至晌午,才醒转过来。
虽有了离去的打算,但毕竟在巴城居住了小半年,对于此地风土人情也有了些眷恋。
眼下无事,我们就决定出门四下转转,多一些留忆。
就近吃了午饭,无意间,我们竟又来到了秋月湖周边。
到了此地,齐问杰知我心意,闭了口舌,留给我独自思忱的时间。
在湖边呆呆看了许久,我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有些事,似是放下了,又似只是被积压到了心渊最深之处。
“回吧,尽早盘算路程,早做准备。”
我唤醒倚靠着湖岸围栏打瞌睡的齐问杰,决定返回租住之处。
刚走出去不过数步,就迎面撞上了一对衣着光鲜的人儿。
周青禾也看见了我,旧情旧景,只是她身边已换了新人。
我立在原地,周青禾与那富家公子和我擦肩而过,终是只成过客。
“诶?这不是那个乡巴佬吗?听说那天你在学校里还吐了血,以为你是个痨病鬼呢,没想到竟还没病死。”
又是这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我悠悠叹气,不想理会,同时心生疑惑,这人面上一团死气罩着面门,就连周青禾都受到了些许牵连。
我未发声,齐问杰越过了我,叉着腰与他对骂:“黄怀吉,你竟然这样说我李哥!还不知谁才是那短命鬼呢!”
齐问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我心中有了些怀疑。
黄怀吉蛮横跋扈,也是不吃亏的主,当下和齐问杰对骂几句,就低头寻了块板砖,要动起手来。
周青禾拦在中间,竭力劝阻两人,黄怀吉手上没有分寸,将她推倒在地,也没两月前的那份怜惜了,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齐问杰伤人语如刀,也没有定数,又去斥责周青禾:“你也是个瞎了眼的,白长了两颗大眼,竟然舍了我李哥这等人中龙凤,偏要与这种短命死相之人苟合。”
他越骂越难听,四周已经围了看戏的人,我只得亲自上前,先一掌劈碎黄怀吉拍过来的砖石,又叫住齐问杰,让他随我离去。
黄怀吉许是没想到我这个他认为的‘病痨鬼’能徒手碎石,一时也不敢追上来了。
走出数十步之外,齐问杰还是气性不消,我放缓脚步质问:“你知道那人名讳,还是暗中查过他了?”
“确实!”齐问杰也没有否认,详细跟我介绍:“那短命鬼叫黄怀吉,从他爷爷那一辈,便做的是药材生意。前些年战乱,他们家也不问买主是谁,无论是正规军勇,还是游荡的匪寇,只要拿出真金白银,就将自家药材销售,发了横财。”
我心下了然,战争年代,军中除了粮草兵器,最紧缺的便是治伤治病的药物。
“虽是投机,但也算是一桩功德吧,总比倒卖杀人兵武来的好些。”
我评点了一句,趁着齐问杰还未开口,继续追问:“他满面死相,又是为何?”
“我怎么知道?肯定是奸恶之事做多了,遭了报应……”齐问杰还未说完,就反应过来:“你怀疑我?”
事实上,我却有此意。
齐问杰赶紧表明:“虽然我一开始却有暗中谋划的打算,但自打你说不予追究,我就再没过问他了。而且你看他那死气缠身之相,必是招惹了鬼祟阴邪,我再怎么说也是出身梅派,也没有那类旁门左道的手段。”
我自然是信服齐问杰的,他这般说,那肯定就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一整天下来,我都时不时的想起此事,隐约觉得我与这巴城的缘分还未断绝干净。
果不其然,到了夜深,我和齐问杰各自在房中酣睡,扣门声将我惊醒。
批了外衣出去开门,周青禾一个人,深夜独自前来。
“你这里还真不太好找。”
周青禾略一打量院中场景,找了个话头。
我见她穿的单薄,被冷风一吹冷的发抖,就将她先让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