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走水了！”
“快快快，快去喊人来扑火啊！”
“别扯我啊！要命哦——”
“诶！那是我的水盆！用完拿回来！”
“小姐呢？”知华披着中衣，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神色焦急，“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小姐！”
“什么？”被拉住的丫头一愣，“小姐还在里头？”
这夜里刮了整晚的东风，带着近半月的燥热，也带走了相府一进院落。
柳姨娘的院子里，她母女俩凑得极近，面上均是喜色。
“呜哈哈，笑死我了！”柳姨娘拿着帕子捂着自己半张脸，带着隐忍，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招来非议。
“谁说不是呢！”江楚钰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毫不遮掩心中的欢喜，甚至还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昨儿个早上，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想想就讨厌，明里暗里地说我的不是，还害得爹爹与我疏远，如今一夜过去，她成了一抔焦土，得算是恶有恶报了。”
“好了，死者为大，虽然江北宁老给我们找不痛快，但看在人灵堂还摆在院子里的份上，不说了。”柳姨娘扯了扯嘴角，抬手押着自己眼角的褶子，“要我说呀，爹还得是疼你的，不然怎么会独独不让你我去给江北宁守灵，还不是怕你难受。”
“哼！”江楚钰想着不用为江北宁披麻戴孝，就乐得不行，“江北宁再牙尖嘴利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短命鬼？跟我斗，终究还是低我一等！”
显然是还在记恨江北宁说的嫡庶之别。
柳姨娘看着江楚钰有些疯魔的表情，心下不觉得奇怪，反而和江楚钰一起开怀大笑。
要说江北宁出事，最高兴的应该还得是柳姨娘。毕竟之前将江北宁母亲的遗产退回去时，除了屈辱之外，钱财损失才是让她元气大伤的真凶。天知道江北宁将那些钱财要回去的时候，柳姨娘有多肉疼！心里谩骂，甚至诅咒江北宁不下千回。眼下那大笔的财富似乎就在朝着她招手，这能顶得住？
“楚钰啊，你老实说，那夜里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嗯？”江楚钰面露疑惑，转念一想，不甚在意的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还当是娘你疼女儿，才……”
“呸呸呸，话不能乱说。”柳姨娘瞥了一眼江楚钰，啐了一口，“虽说江北宁着实招人恨，但怎么着也是给我留了一堆银子，不然还是去上个香，告祭一下，免得这银票，用得不舒心。”
“姨娘这话说的，去告祭？去跟她说，她为她娘亲讨回来的银钱，最后还是入了咱们口袋？”江楚钰双手贴着脸，揉了揉脸颊，“若不是江北宁成了一抔土，怕不是要跳起来骂人！”
“你呀——”
江楚钰笑得开心，柳姨娘同样笑得开怀。
比起院中母女俩其乐融融，前院的江暮显得有些萧瑟。
江暮对于江北宁来说不是个好父亲，即便他自己也知道，但总不妨碍他，在人前装作一个好父亲。
“相爷节哀，莫要让世侄女走得不安。”
“多谢，”江暮面上戚戚然，心底却盘算着眼前这人对自己能有什么用处，“丧女之痛，犹如切肤，招待不周，还望担待。”
“相爷言重了。想来，世侄女肯定也如我们一样，希望相爷早日振作。”
“是了，今儿早朝时，皇上虽精神不济未至，但也托太子殿下向我等问起您。如今京都的情况，朝中还有许多事务还要仰赖相爷帮衬。”
来搭话的两人，均是太子党系的心腹，言语间拉拢的意思不再遮掩。
“承蒙皇上抬爱，也谢太子殿下挂牵，待今日小女丧仪结束，便去谢恩。”
几人都是常年混迹官场的老狐狸，说了一堆场面客套话。
暗处江北宁嘲讽一笑，看了一眼那华贵的棺木，叹了一句。
女儿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她，死了却用这鼎好棺木作甚？弥补亏欠的女儿？还是安慰自私的自己？
江暮身居高位，虽算不得权势滔天，但也算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皆有所图，阿谀奉承的美言，不免让江暮有些飘飘然。他远远瞧见有一抹翠色，逆着行人，往外走，虽有些在意那眼熟的身形，但很快有沉溺于众人的吹捧中。
有的人已经死在相府，而有的人却在红砖青瓦的皇宫里闲庭信步。
前几日的东风走后，连着天气燥了几天，直至今日才紧着下了一场雨，洗刷了多日的燥热。
江北宁换了一身太医院的医士装束，化名陈平安，混在队伍里，于皇宫中行走，见周遭的人放缓了脚步，心知这是遇上大人物了。
“请太子殿下安。”
秦墨深依躺在舆轿里，手臂撑着头，正闭目养神，看不见跪了一地的人。
待秦墨深的舆轿走远，队伍为首的人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没想到，竟又碰到秦墨深了。
“平安，今日还是你来配药。”
“是。”因为吃了可以隐匿声音的药，江北宁本来清脆的声音变得浑浊，似乎像个普通的三十岁男人。
回到药房，淡淡的草药香包裹着江北宁。
这几日，躲在皇宫里的江北宁借着医士身份之便，偷偷给皇上换药，目前来看已经初见成效，至少能让这位病弱的老龙清醒多一刻钟。
“平安，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喏，你的家书。下次再喊我给你带，你可得请吃我大酒。”
来人语气随性，可动作拘谨，恭敬地递给江北宁一封信。
“下次一定。”
江北宁将信收好，笑意不自觉盛在左侧的梨涡里。
是秦沐风给她的家书。
[见字如晤，进展顺利，不日归京。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
纸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只一眼就能想像得到秦沐风下笔时的风姿卓绝。
“不知羞。”
江北宁将信纸丢在桌上，双手捂脸，这一句竟不知道在骂哪个。
夜色正浓，前往京都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秦沐风披星戴月的赶路，只因为心中有牵挂。
“王爷，前面那个村庄，歇一歇吧，您伤刚好，怕是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