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娘刚说完话便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止住。
她额头虚汗一直冒个不停,微微喘息着,面含歉意地看了眼江北宁。
“秋娘言重了,现在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等你病好了看我还让不让你闲下来。”江北宁一只手抚住她的手,一只手拿着帕子轻柔地帮徐秋娘擦汗,娇嗔地看向她,“先别说话了,免得加重伤势。”
“知华,去看厨房药煨好了吗?好了就赶紧端过来,秋娘这里还等着喝药呢!”她转头朝着一旁的知华吩咐。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江北宁与徐秋娘心知肚明。
江北宁救下徐秋娘本就存了惜才之心,身边正是用人之际,徐秋娘这当口撞上来完全是给自己送人。
最重要的是,想扳倒柳姨娘,这徐秋娘的人心还是要收一收的。
而徐秋娘本来就是至情至信之人,柳姨娘弃子之举本就寒了人心。
江北宁顺手卖个人情救下徐秋娘,于她而言,救命之恩大于天,其间的谋求算计也就显得愈加微不足道了。
不一会儿,知华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过来。
江北宁先接过药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随后吩咐知华那个枕头过来给徐秋娘垫着后背扶起来半坐着。
她端起药碗,拿起盛满药的勺子吹了吹,喂向徐秋娘。
徐秋娘却受宠若惊,慌忙摆手道,“使不得,姑娘乃相府小姐,身份尊贵,秋娘乃一介布衣,是在受不起姑娘此番悉心照顾。”
“秋娘可是北宁的座上宾,怎会受不起?”她眸子清亮,认真看人的时候总是真心真意,让人如沐春风,“何况秋娘此番替北宁解惑,可帮了北宁大忙,自是要好好感谢秋娘的。你就好好躺着,等着人伺候你吧!”
徐秋娘怔愣片刻,这相府嫡女如此放得下身段,日后必定不同凡响。
她见江北宁一直端着药碗举着勺子,大有她不喝药她就不放下手的架势,便也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秋娘遵命,姑娘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她吞下江北宁举到嘴边的药,虚弱道。
江北宁这才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喂徐秋娘喝药。
小姑娘眼睛笑成两弯月牙,露出双颊上的两个小巧梨涡,像是盛尽了王城的春天,怎会不讨人喜欢呢?
一碗药刚喂下没几口,便有小厮过来说摄政王催江北宁出去有事吩咐。
知华要从江北宁手里接过药碗,朝江北宁挤眉弄眼道,“想来殿下已经等候姑娘多时,姑娘赶紧出去和殿下说几句话吧。”
“姑娘去吧,摄政王的吩咐可不能不从,让知华来吧。”
徐秋娘见状顺水推舟,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北宁,“还是姑娘眼光好!摄政王殿下龙璋风姿,才华过人,太子殿下也只能望其项背,萤火之辉。姑娘当好好把握机会啊。”
江北宁一听这话,双颊唰地就红了大半,头都要低到上襦的织花领口里去了。
刚刚从容不迫的姿态瞬间打破,“我与殿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罢便迅速转身,落荒而逃。
江北宁走到门外都还听得见徐秋娘的调笑声,一抬头却又看着杨椿树下站着的秦沐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慌里慌张双颊绯红的她从屋里逃也似地出来。
内力深厚之人耳听目明,想必刚刚徐秋娘的一番调笑之语早已落入他耳中。
想到这里江北宁更觉得没脸见人,她低着头极其缓慢地朝着秦沐风一步一步地踱过去。
秦沐风看到江北宁娇娇怯怯的样子险些要笑出声来,“走近些。”
他看着江北宁又往前挪动几步就不动了,便上前两步。
江北宁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料秦沐风突然靠近,她像受惊的小鹿般蓦地往后退了退,结果身形不稳,眼见着就要朝着坚硬的铺装地面扑到。
秦沐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手臂,待她稳住身形才松开手。
江北宁惊魂未定,照刚才这个情况,摔下去恐怕是要毁容了,她扶了扶胸口微微喘气,“多谢殿下。”
她回过神来又见秦沐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片杨椿树叶,“姑娘头上落了树叶。”
他戏谑地瞧着她比刚才又红了几分的双颊,剑眉微挑,“失礼了,害姑娘差点摔倒。”
江北宁更加无地自容,只好装模做样地转移话题,“秋娘一事,多谢殿下了。”
秦沐风也不揭穿她,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姑娘放心,本王已经找好大夫和看守了,今日此举是为了让姑娘安心,为免打草惊蛇,姑娘日后还是少来为好,待徐秋娘身体痊愈,本王自会差人通知姑娘。”
江北宁点了点头,便邀秦沐风借一步,去一旁的房间里说话。
柳姨娘一事关乎太子,不可大意。
常宁见状知道主子必然是有要事,便有眼色地把房门关上,自己侍立一旁看门。
关上门后,江北宁便把徐秋娘交代的话语,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秦沐风,“殿下,秋娘说城南那家香料铺子有蹊跷,若背后无人撑腰,这小小香料铺子又怎敢出售此等违禁之物?”
秦沐风沉吟片刻,眼睛微眯,闪出一道寒光,“本王所知……太子在那片开了个赌坊,这香料铺子怕是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殿下与柳姨娘自有利益牵扯,看来,江楚钰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并非私相授受这么简单。”江北宁在屋内踱了几步,思考之前的事,“我在府内盯住柳姨娘和江楚钰的动向,一有异常我就派人告诉殿下,只是城南香铺和赌坊的事还要劳烦殿下多上心了。”
“此事关乎太子,是要慎重对待,在一切水落石出前千万不能妄动,否则容易打草惊蛇。”秦沐风眉头微皱,叮嘱道,“你也要小心,别被人抓住把柄。”
此事若只关乎柳姨娘,那边好办。
直接把徐秋娘的供词摆在江暮和袁老夫人面前,江暮和袁老夫人向来把江家的脸面看的比天重,柳姨娘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柳姨娘一倒,任江楚钰翻出花儿来也逃不出江北宁的手掌心。
可此事关乎太子那就万不能托大了,太子身份特殊,若不是板上钉钉的证据,都不能对太子造成影响。
此番必定得抽丝剥茧找到来龙去脉,在细心谋划方能让太子见不得光的事情败露。
想到这里,江北宁凝重的点了点头,“太子诡计多端,殿下也要注意安全。”
江北宁插手徐秋娘一事,柳姨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她又不能打草惊蛇,看来接下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把事情交代完毕之后,江北宁与秦沐风并排走出房门。
江北宁抬头看向那棵杨椿树,正是杨椿树发芽的季节,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藕粉糕明日做好了就给殿下送去。”江北宁站在杨椿树下,递给秦沐风一块绣着桔梗花的帕子包着的椿芽糕,“殿下先尝尝椿芽糕好不好?很甜的。”
微风拂过她的发边,女子抬头浅笑,眼里只有他一人的影子,他也不由笑出声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洁白的帕子,轻轻咬了一口,“嗯,果然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