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为了秦晚意,曾经闹过不愉快,此刻碰了面,都有些讪讪的。
沈珏长相本就冷峻严肃,不苟言笑时,便有几分冷意。他淡淡地问:“真是巧,你也要回村里去?”
沈越目光里有些敌意,也沉着脸,不情不愿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他们都不愿看到对方,奈何同住一个村子,从镇上回去只有这一条路,是不得不一路同行了。
沈珏没再与他对话,但是目光却不由自主打量这位情敌。
只见他背着一个书箱,手边拎着一个小小的花布包裹,虽离着不近的距离,却依然能闻到包裹之中散发出来的轻柔香气。
是胭脂水粉的味道。
他家中女子只有一个老母,为人泼辣剽悍,显然不是用胭脂的人。
那么……
他是送给秦晚意的?
一想到这里,沈珏心头涌起一阵酸意。
刚好走到一个摊位旁,上头摆着几匹上好的红色丝绸,另有些流苏吊坠之类的小玩意儿,都十分精巧。
沈珏瞥了眼沈越,停在摊位前,刻意地提高了声量,询问老板娘:“你们这里可有做红盖头用的绸缎?”
沈越本想着,他去买东西,正好免得再尴尬同路。正想加快脚步甩开他,却被“红盖头”三个字狠狠定在了原地。
他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珏。
沈珏眼角余光早瞄到了他的反应,可是假装不觉,只听老板娘笑着说:“有哇!你瞧这一块料子,红色又正,布面又顺滑,再配上这流苏和珠串,新娘子必然喜欢!”
他笑了笑,拿起来看几眼,温和说:“我回去要给我娘子看过,她若不喜欢,我可要回来退货的。”
老板娘很爽快,“真要不喜欢,尽管来退,我不收折旧费。”
沈珏又挑了些漂亮的流苏,一起付了钱。
他与老板娘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听在沈越耳朵里,就好像一根根尖针扎进了耳膜上,刺的他生疼。
终于等沈珏买好了红布,他与他隔着距离一道往前走,许久才颤声问出口来:“你、你要同小意成婚了?”
“对呀,就在这个月末。”沈珏马上回答,而后反问,“怎么,你要来喝喜酒么?你若要来,我回去就写一张请柬,亲自送到你家里去。”
沈珏口吻客气,可同为男人,沈越怎么会听不出他在挑衅?
拳头攥紧了又张开,张开了又握紧,沈越忍无可忍,忽然停下脚步,侧身冷冷地盯着他,“沈珏,你凭什么?!你家里穷的叮当响,人又晦气的全村都知道,你娘还是个药罐子!你这样的家庭,凭什么叫小意跟着你受苦?”
沈珏也顿住脚步,每听他说一句,脸色就阴沉一分。
终于等他说完,沈珏冷冷笑了一声,不屑地道:“我就算再不济,至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将晚晚娶进门。你呢?你赶对你母亲说,你要娶她么?”
沈越顿时哑口无言。
他母亲剽悍蛮横,又极其不喜欢秦晚意。
以往他和秦晚意有什么来往,都是小心翼翼瞒着他娘的。
沈珏盯着他的脸色,很快,又补上第二刀:“还有,即便你家里同意你娶她,可晚晚怎么想的?她想嫁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你!”
沈越忍无可忍,一把拎起沈珏的衣领,作势要打。
沈珏动也不动,只微微抬着下巴,挑衅地看着他,“沈公子可是书生,将来要考取功名的人。今天和我动了手,我马上报官。到时候有了案底,可就无法再参加科考了,你想想清楚。”
他的拳头还抬在半空,被沈珏一说,颤抖着不敢砸下去。
沈珏看透了他的优柔寡断,一把将他推开,冷冷地说:“算了吧,你连为晚晚付出前途的决心都没有,你没资格和我争。”
沈越气得胸口起伏,咬牙切齿地回击:“我是不够好,可你呢?你一个粗人,你连学堂都没进过,注定了一辈子受穷!小意跟着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学堂……
倘若有机会,他何尝不想去呢?
沈珏自嘲地嗤笑了一声,气势却半点不落:“那有什么办法呢?是晚晚她自己愿意的。”
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沈越。
是呀,都是小意自己选择了沈珏。
两人争执一番,最后不欢而散。
沈越回到家中,他娘马上接过他背上的书篓,关切地问着:“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口渴?我去给你倒一碗冰糖水来……”
沈越满心烦躁,只觉得耳边被她吵的嗡嗡作响,无力地说道:“娘,你别忙了,我回屋里去歇一会儿。”
他娘一愣,忽然一低头,也发现了他藏着胭脂的那个包裹。
脸色顿时一变,她伸手抢过那包裹,打开一开,一个精致的水粉盒子躺在里面。
沈越想抢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只听他娘咬牙切齿地质问:“咱们家里又没有年轻女人,你买这东西干什么?说!是不是要给那个姓秦的小贱人!”
“娘!您别那么说她,她是个好姑娘!”
沈越很少和他娘争执,此刻却忍不住了。
他娘瞪大了双眼,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嫌恶地说:“她一个傻子,又在成亲前住到男人家里,还好姑娘?”说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说,“儿子,你可是读书人,将来要做官的!等你考取了功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秦晚意这种乡下丫头,根本就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都是我说了算!”沈越想起回来路上,沈珏讽刺他的那些话,越发心烦气躁,大声吼道,“要不是你一直看不上小意,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根本轮不到沈珏那个粗人乘虚而入!”
“你还怪我?儿子,你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女人世上有的是,她秦晚意算什么东西,也值得你为她和娘吵架?”
“她就是值得!”
沈越一句气话,让他娘一愣,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他看到他娘失望和震惊的眼神,下意识想安慰,可想到她对秦晚意的贬低,又咬咬牙,忍住了这点欲望。
最后,他扔下一句“我回房了”,就抢回水粉和胭脂,闷头回到自己的屋子,“砰”一声摔上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