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哲被唐伟一唤,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定定看着前方的叶璟辰,此刻他正与几位翰林院学士攀谈。那几位翰林院学士都是历届榜眼、探花出身,自是才学过人,但见叶璟辰与他们攀谈起来却是对答如流,毫不露怯。
欧阳哲眯起眼睛,捋了捋腮边的小胡子,这辰王殿下浑然天成的气度,倒是比当年初出茅庐的陛下更胜一筹。难道带走他的那位叶统领,便是他欧阳哲认识的那个叶统领?
一旁的唐伟将身子靠向欧阳哲那一侧,继续道。“欧阳大人,今年春闱将至,下官听闻……”
“唐大人,本官听闻令公子也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以令公子的才学春闱必定榜上有名。不过,我瞧过令公子的画作,画技十分了得。令公子既然在作画上天赋异禀又兴趣甚浓,唐大人又何必苦苦相逼让他步入仕途?”欧阳哲说着,端起手上酒杯,将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其实,这庙堂之上的仕途何尝不是一座围城?唐大人与我皆在这围城之中摸爬滚打数十载,深知其中的种种辛酸无奈。倘若真是有一番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抱负,撞一撞南墙也无妨。但若是如令公子那般,天性落拓不羁,淡于功名,倒不如跟随本心,继续钻研自己的一方天地,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名垂千史。”
欧阳哲说完,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儿身旁的唐伟,搁下酒杯起身离开了宴席。
座上的瑜王冷脸瞅着前方的叶璟辰与各路朝臣谈笑风生,眯着的眼睛里射出一抹寒光。蓦地,他的目光落到叶璟辰衣袍下摆处,只见那衣袍下摆似有破损之处,他微微勾了勾嘴角道:
“辰王生得如此这般魁梧奇伟,又正值议亲的大好年纪,依本王看,选妃之事也应早日提上日程,不然,将来辰王府邸建成,偌大的辰王府没个王妃料理后宅,再让辰王殿下穿着破损的衣袍便出了门,恐怕有损皇室颜面。”
宴席之上,诸位朝臣听瑜王如此一说,目光全都落到了叶璟辰的衣襟下摆上。
他今日从军营匆忙回京,身上原本便只着了一件简约的黑色衣袍,全凭挺拔的身姿撑起了气度。不过这会子众人经瑜王提醒,这才发现他黑色衣袍下面有好几处撕裂的地方。
堂堂辰王殿下,居然穿了一件破烂的衣袍参加皇宫宴会?如此不成体统之事若是传出去,恐怕明日便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众人顿时都将目光汇聚到叶璟辰身上,琉璃殿内一时鸦雀无声,气氛瞬时尴尬不已。
只见叶璟辰缓缓起身,面上并未显出丝毫窘态,而是落落大方地抬手,将那衣袍破损处轻轻地折进了内袍里,这才大臣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声道:弹了弹上面的尘土,躬身对着殿上的太后、皇帝及诸位
“今日小王跟随母后回宫,一路上山路崎岖不平,偶有沟壑山谷马车跨不去,小王便下车替母后抬车,以至衣袍破损沾染泥污。小王在宫中暂无宫殿可归,所以也没有来得及换身衣衫,便穿着这身破衫到了这里,实在有失礼节,在此,小王向母后、皇兄及诸位大臣赔礼。”叶璟辰说完,躬身又行了一礼。
殿上众人听叶璟辰如此一说,瞬时被他对太后的孝顺感动得眼眶湿润。
“至于皇叔方才说,小王穿着破损衣衫出门,会有损皇室颜面一事,小王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如今说出来与诸位探讨一二,有说得不对的地方,敬请各位指正。”
“我大靖自建国以来,历朝历代都崇尚节俭的治国之道。正所谓‘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小王自幼流落民间,深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如今我大靖国力尚且薄弱,边境战乱不断,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身居高堂之上,若是一味提倡奢靡之风,又置天下百姓疾苦于何处?衣服若有破损,缝之便是,小王并未觉得穿着破损的衣衫出门有损皇室颜面。”
叶璟辰话音刚落,琉璃殿上即刻想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辰王殿下有如此忧国忧民之心,实在是我朝百姓之福啊。”殿上有清流文官出声道,随后引来三三两两官员附和。
太后瞧着殿堂之上诸位听了叶璟辰这番言论,面上皆流露出赞许之意,再转眸看向瑜王,只见他面如土灰,十分阴沉,想来此等境况之下,脸面也是万般挂不住。于是太后勾了勾唇角,出面打起了圆场,
“好了好了。辰儿,你皇叔也是关心你才会如此说。今日是你回朝的大好日子,就暂且不论什么治国之道了。来人,给诸位大人都满上,我们再举杯庆贺一番。”
太后话音一落,随后便有宫女穿梭宴席之间,给诸位大臣的酒杯一一满上,众人举杯,觥筹交错间,人群里欧阳哲抬眸定定看着远处的叶璟辰,眼眸中流出十二分的赞许之意。
这辰王殿下虽然养在乡野,但见识学识却是一点不比京城的高门贵子差。
“启禀母后,说到议亲一事,辰儿记得皇叔府上还有一位郡主正值妙龄。”一杯酒下肚,叶璟辰扫了一眼儿瑜王,忽的眸色一动,今日这瑜王既然如此苦苦相逼,倒不如便在大殿之上将之前的计划实施下去。
“辰儿说的这位郡主可是丹阳郡主?”太后蹙眉沉思片刻,这才出声道。
“丹阳郡主?皇叔府上的这位丹阳郡主,前阵子朕记得不是刚与安南侯府结下亲事吗?”皇上搁下手中酒杯,也出声道。
那瑜王听太后和皇上如此一说,面上瞬时难看起来。
这丹阳郡主是瑜王嫡出的长女,之前为了拉拢朝中武将安南侯,瑜王便有意找中间人传话,让丹阳郡主与安南侯府的世子结亲。可奈何近些日子丹阳那个小祖宗在府里要死要活,几次三番以死相逼,并放出狠话抵死不嫁武将,瑜王被逼得没法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瑜王妃嫡出的长女寻死,这才寻了由头退了安南侯府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