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刚蒙蒙亮,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锦绣坊门口。坐在马车上的卢平跳下车头,撩开车帘,一身锦衣华袍的男子从马车上跨步走出。
正在店里清点货物的裴掌柜看到来人,脸上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扔下手中的账本,脸上堆着笑弓着身子便迎了出来。
心里暗道:这少东家今日来得这般早,还真是少见。
“那个傻村姑呢?”陆凌风见裴掌柜迎了出来,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朝店铺内扫了两眼,许是没看到想看到的那个人,面上神色微微一暗,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失望与不悦。
“少东家指的是苏姑娘吗?苏姑娘昨日跟小的交代,这几日都不来。”裴掌柜说着,转身小跑几步,打开柜台边的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张黄纸小心翼翼递至陆凌风面前。
陆凌风斜着眼睛瞧了一眼裴掌柜手中的黄色纸张,只见上面横七竖八地画着一些小框框,框框里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写着一些小字。
一看就是那傻村姑的风格。
陆凌风嘴角含笑,一把拿过裴掌柜手中的黄纸,摊在手心仔细读起来。
只见黄纸上方居中写了几个大字:出差审批单!
紧接着下面用细线画满了长长短短的小框框,框框里依次写着:出差人:苏小米;岗位:布匹销售顾问;随行人员:无;拟乘坐交通工具:步行;出差地点:麻香村……
陆凌风读完黄纸上的内容,面上神色一沉。随即将黄纸收起放入怀中,抬手将一旁的卢平唤至面前道:
“给我备一匹马!”
这个傻村姑,不是老早就告诉过她,撕不动的人不要上手么?
他这几日不过是去处理杨彩蝶的事情了,昨天刚处理完,今日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能早点看到她,没想到这个傻村姑居然独自去了麻香村。小姑娘家家的,胆儿还挺肥,什么虎穴狼窝也敢往上闯。陆凌风在心里暗骂。
此时,背着包袱走在羊肠小道上的苏小米忍不住一阵喷嚏连连。遂解下身上挂着的水壶,仰头猛灌了几口水,顿觉清凉舒爽了许多。
麻香村是位于锦西镇南边的一个小村子。离锦西镇约摸两个时辰的脚程,今日苏小米起得早。心里估摸着这一趟一天肯定搞不下来,于是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又跟杨氏和苏常良交代了一番,约摸两三日后再回。
苏常良夫妇虽然心里担忧一个女孩子独自外出并不安全,但犹豫再三,见苏小米去意已决,便也没作过多阻拦,只嘱咐她一路千万注意安全。
去麻香村的路并不难寻,自分家搬到锦西镇之后,苏小米每日吃得饱,虽然这具身体目前看上去还比较瘦弱,但体质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有劲儿,还不到两个时辰,便依稀见到一大片黄麻地。
此时正值盛夏,黄麻的叶子青翠欲滴,黄色的花朵开在茎秆上,如同翩翩起舞的黄色蝴蝶。
苏小米拢了拢肩膀上的包袱,紧走了几步上前,看着面前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黄麻,心里一阵欣喜。
裴掌柜的说,这两年来麻香村的村长之所以屡次抬价,理由都是黄麻遭遇虫害,收成不好,因此价格才高。
可苏小米走进黄麻地里才发现,今年黄麻长势喜人,一点不像那位村长说的那样惨淡。
这黄麻收割约摸是在九月份,如今正是八月初,那麻香村的村长前几日便急忙忙遣人去锦绣坊一面诉苦,一边把黄麻的价格又抬高了足足二十文。
如果继续放任这黄麻价格涨下去,那这款“田园时光”根本就不要想继续卖了,光价格上就跟四喜布庄的外地布匹没得比。
苏小米盯着面前这片绿油油的黄麻地,心里琢磨着,这问题还是出在人身上,还是要做好麻香村诸位父老乡亲的思想工作才行。
如果一味抬高黄麻价格,最后这款“田园时光”做不成,锦绣坊赚不了钱,终有一日,这些黄麻也终将卖不出去。
这么想着,苏小米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几处农家院落走去。
走到一破旧茅草屋旁,苏小米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已经有些斑驳的木门。顷刻,木门吱呀一声响,随即从门缝里探出一颗怯生生的小脑袋。
苏小米抬眼望去,那是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姑娘,看上去头发蓬乱,面黄肌瘦,露出来的上半身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色短衫,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极机灵,不过此刻,眼神里却满是戒备和警觉。
“小娟,是谁呀?咳……咳……咳咳咳!”院子里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咳嗽声。
“是个不认识的人。”那唤作小娟的小女孩转头朝着院子里应了一声。
“你找谁?”小姑娘转头望着苏小米,却并没有把苏小米迎进院子的意思。
“你好!小妹妹。我是从锦西镇来的,这一路走来太渴了,我能进来喝口水吗?”苏小米脸上堆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且有亲和力。
这时,方才还在院子里的老婆婆听到声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了门边,抬起浑浊的双眼将苏小米上下打量了一番,思索了片刻,这才道:
“姑娘,进来吧!咳……咳……咳!”说完,将苏小米让进了小院子里。
“小娟,去给这位姑娘打......咳......咳......打碗水来。咳……咳……咳。”老婆婆在小女孩的搀扶下,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身旁的小女孩给苏小米打水来。
进到院子里,苏小米才发现,这个院子比外面看起来还要破落几分。穿越到这里以后,在苏小米的认知里,苏家老宅都已经很是老旧破败了。可这个只有两间墙面透风屋顶漏雨的小院子面前,苏家老宅都能堪比豪宅。
苏小米心里纳闷,这麻香村家家户户都种黄麻,这黄麻价格又一涨再涨,这麻香村的村民不说个个都能大富大贵,起码不至于过得这般清贫。
正想着,老婆婆指着院子里一张破旧不堪的藤椅,示意苏小米坐下歇会儿。
看着老婆婆一直不停咳嗽,稍微说句连贯的话都要喘口粗气,苏小米便也不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