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钟的横店,有别于平时的喧嚣。寂静中透出丝丝寂寥,像是一曲热闹的歌唱完,最后人散的孤寂。穿着长及脚踝的呢裙,外面罩着茧形大衣,长发垂肩的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脚步轻缓,像踩在云端,一步一步轻盈虚无,昭示着此刻的心情。
今天云柔之要拍赵姬被吕不韦送人的戏,所以她特意早早过来找感觉。她沿着旧时代的宫墙慢慢走向前,将自己带入赵姬,挖掘千年之前这个绝代女人此刻的心境。自古以色事君不能长久,赵姬虽然不是有大智慧的女人,但是这一点还是心知肚明的。她的色能支撑她走到哪一步,全要看她自己,谁也帮不了她分毫。
赵姬这一时刻其实是没有多少野心的,吕不韦有钱,她乐意跟着他,哪怕没有名分,但是安稳。然而眼下,吕不韦却已经明言她以后要走的路,走得好会得到泼天富贵和权势,然一旦走不好,就连半点儿安稳和生机也未必有。
慢慢在墙角停下来,赵姬抬头看着方寸间的天空似有所悟的叹了一口气,渐渐嘴角流出意味深长的笑。她一介女流在乱世之中没有半点儿可选择的权力,只能随波逐流,既然如此就好好走下去,她倒也想看看自己最后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这一刻,穿着大衣的女子好像与千年前惶恐无助却别无选择的赵姬融为一体,让人分不出区别。
云柔之转过身,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人。这个时候除非是赶夜戏的剧组,否则不会有其他人。云柔之才想走过去打声招呼,那人却非常的走了,背影看着有几分眼熟。云柔之在原地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眼睫轻轻垂下。
冬日里清冷的风在身边若有若无的萦回而过,寂寥萧索。云柔之果然的转身,用套在手腕上的发带把头发随便扎起来。这附近她记得有一家开门很早的早点,她现在过去可能就是第一位顾客。无关系的人,她一点儿也不想理会。
略过时差,现在的美国正好是晚餐时间。连翱刚刚结束一天的拍摄,在休息室换好私服走出来准备回酒店。同剧组的一个女演员却凑了上来,先大大方方送吗一记媚眼,“连,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饭,你也来吧。”
话说完,这位据说只有十七岁第一次出来演戏的美国女孩子还往前凑了凑,仿佛不经意的挺起吊带裙底下丰满的上围。连翱若无其事的退了一步,正预备婉拒。
“一起来吧,以后你们合作的机会会有很多,也应该互相熟悉一下,这里的人都是帕拉特·李的忠实粉丝。”导演是一个乐于凑热闹的人,没等连翱说话他就先走上来阻截了拒绝。
导演的面子,无论如何都要给的。连翱脸上笑容不变,“好吧,不过我得早点儿回去,我女朋友会查岗的。”
一起拍戏多日,很多人也都知道连翱在华国是有女朋友的,不过依照这里的开放程度,谁也不在意这些,反正只是一起玩玩,免得拍戏过程太过寂寞。现在连翱又拿女朋友出来说事,剧组里很多女演员都笑开了。
“我们明天是打算结婚的,所以你们别害我就好。”连翱尊重其他人的习惯,但是也不会容许自己被冒犯,似笑非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不刻意,连翱本来就有一股不好亲近的气场,所以他的话说完大家就不笑了,纷纷收敛点头,只有最初上来邀请的小姑娘一脸不高兴。但是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珠叽里咕噜转了一圈,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这边所有的剧组如果说聚餐吃饭,其实吃饭都只是为了吃饱肚子,后面去酒吧high才是正题。大家很随便的吃了点儿东西,一点儿不像华国那样隆重,局里几个女演员就叽叽喳喳的讨论一番,确定了要去的酒吧。连翱也知道他们的习惯,只在旁边笑而不语。酒吧他也是要去的,但是什么时候离开是他说了算,别人是左右不了的。
这边酒吧的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很难相信在电视上出现的明星也会来这里,但事实上明星也是人,更加需要寻求刺激放松自己,做明星拍戏压力也是很大的。舞台上有几个衣着火辣的白人女孩儿正在跳热舞,肆意的扭动着年轻鲜活的躯体,赢得了场下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口哨声。有些女客也会按捺不住走上去热舞,这时候就会有异性过去搭讪,如果双方感觉不错接下来还会发展一些别的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剧组里也有几个很年轻的女孩儿上去跳舞,连翱在吧台坐下点了一杯酒。导演年纪不大,但也过了疯狂的年龄,来这里只是为了亲民,并不是自己多么喜欢,所以和连翱坐在一起,边喝酒边笑眯眯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昏黄的灯光底下,连翱侧脸的线条堪称完美,即使身处这么混乱的环境中依然在他身上看不见一点儿堕落,他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连,真的很难相信你这样的年龄要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导演刚学了一个华国成语,在连翱面前迫不及待的卖弄起来。
连翱放下酒杯微微一笑,“这些东西,在我十几岁的时候都已经看多了。说实话,没有意思,不管现在多么疯狂,过会依然会空虚。”
合作差不多快半个月,导演看到的都是连翱冷静克制的一面,听他这么说更有兴致,“你以前也喜欢泡酒吧,后来怎么了?”
“不是我喜欢,那时候在酒吧是为了糊口,不然我吃什么?”连翱哑然失笑,不知道是为导演的天真猜测还是其他,“所以早就看多了在这里寻找刺激的人,我觉得没必要自己也这样。”
导演没有说话,在他像连翱这样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酒吧里醉生梦死,第二天醒来也确实如他所说,只有空虚。但是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片刻的刺激和疯狂就够了,谁愿意往以后想呢?导演想起来他最初决定邀请连翱的时候,其实他最一开始和其他导演一样,对东方演员存在着很深的偏见,认为他们根本不是合格的演员。就算看到了连翱在两部《智慧之城》里的表现,他也只认为是佩蒂特夫妇的缘故,一点儿不觉得是连翱的演技多么好。但是当他的新电影缺少一个新面孔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却第一个冒出了连翱的脸。这是非常奇怪的,他纠结的和佩蒂特夫妇约见了一面。
“亲爱的,不要把你的偏见带到你的电影里,如果你见到连看过他的演技,就会知道你会有一个多么好的演员了。”佩蒂特夫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华贵,说话俏皮。她和她的先生是好莱坞难得一见的灵魂伴侣。
对佩蒂特夫人的话,导演是相信的,但是一时之间很难改变观念,所以他又看向佩蒂特先生,希望这位严谨的老先生能给他一点儿帮助。佩蒂特先生正在看报纸,感觉到目光抬起头,严谨认真的表情让人非常信服,“连不错,而且……如果你还需要女演员,我推荐他的女朋友,你可以试试看。”
有这对夫妇的说辞,导演对连翱充满了期待,在后面见面的说话,连翱也确确实实没有让他失望,单凭他的演技,就要超越好莱坞绝大部分的男演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