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然晚,打连翱还是守约带孙队到一家私人会所吃了一顿海鲜,又在送他回去的时候随便把他刚才喝的茶叶也一起送了。孙队没有和她客气,直接把茶包接过来,然后低声对连翱说了一句话。连翱瞳孔微缩,然后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凌晨,连翱又独自驱车回去。他直接开车上了一条山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直接将刹车踩到底一路冲上山顶。凌晨山顶的风几乎能将人直接吹到山底下,连翱不动如山的站在山崖边,无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是不知他的心里是不是也如面上这样平静。
他没有将史峰廷拘太久,第三天就请来了一位精神鉴定科的医生,并且让他看了之前史峰廷在路口推人的视频。史峰廷经过孙队的逼供又一时还不能彻底接受自己重生之后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结局,自己说话颠三倒四,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鉴定为神经方面有问题,同时具有攻击性。这个过程连翱也在旁边,亲眼看着史峰廷行为疯癫的诉说着上辈子的事情。他诉说的越多,越让连翱毫不犹豫。
最终连翱只是稍微表示自己会出资,医生就很高兴的叫人来把史峰廷带上车带走了,中间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和连翱说。连翱一直目送他们上车,他早就听说这位医生自己开了一家环境非常好的精神病医院,其中住的大多数病人都由他亲自问诊,不过这位医生非常有创新和探索精神,对自己的病人更是非常负责任。
这件事情,在连翱就这样告一段落。他会每隔一段时间去确认史峰廷是否还在那里。
方氏私人医院的环境无可挑剔,外面明明还很冷,但医院的花园里已经有很多花都开了。这里的医生平时除了学术研究,也爱侍弄花草,所以花园弄得十分漂亮。
云柔之在病房里昏迷了三天四夜,方立成就在旁边陪了三天四夜,即使用餐也不走出房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人。云柔之并没有醒来,甚至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但方立成觉得她一定快要醒过来了,所以更是不敢离开一秒钟。
三天四夜中,方立慨又来了一次,双手抄在西装裤里站在方立成旁边,“你想好了?我这边的压力还能顶住,把史峰廷扔出去之后那些人就消停多了,估计也看出来我们没有恶意。不过连翱那边一点儿也没有消停。”
“是吗?”方立成轻轻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问方立慨还是问他自己。
傍晚流霞漫天,雪白的云朵都被染上了绯红,微浅的光从窗外照进来,撒在屋里格外温柔宁静。方立成让护士给他拿来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逐字逐句的朗读。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丝毫不逊于专业的广播员和主持人。他读了一页又一页,翻页的时候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茫然又漂亮得好像星辰似的眼睛。
对视片刻,眼睛的主人开口,茫然无辜,“你是……”
方立成的心跳陡然加快,书也从手里滑落,紧盯着初醒来的云柔之,“我是方立成,你不记得了?”
“我刚刚醒来,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刚才你在给我念书吗?”云柔之测了测头,看向掉落在地上的书。方立成顺着她的目光把书捡起来轻轻掸去上面的浮灰,“你还想听吗?”
“如果可以的话。”云柔之抬起手好像想要支撑下巴,可是才一动就发现自己手背上绑着枕头,然后又看见上头的吊瓶和输液管,有些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我受伤了?”
方立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见她的动作大将针头都弄掉了,赶紧按了装在床头的红铃。医院里的专家不一会儿就蜂拥而至,根本不给云柔之说话的机会,就给她做了全身全套检查。方立成看见医生和护士将病床包围起来,自己却退了退,第一次走出这个病房。
等待的时间非常漫长,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但其实只是半个小时都不到。主治医师走出来,小心看着方立成的脸色,“方先生,云小姐脑袋在车祸时受到重创,所以一时间大概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这只是一时的……”
“知道了,她的身体情况怎么样?”方立成转过头打断医师。
“云小姐恢复得很好,不过吊瓶还是要挂一段时间,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多数都没有问题,只要好好静养就可以。您放心,我们这里……”
方立成的思绪有些飘忽,没有听见医师后面又说了什么,只是专心想着自己的事情。
做完该做的检查,一大波医师和护士又呼啦啦的走掉,只留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云柔之。她才想叫一个人来问问情况,就看见病床的门打开,方立成走了进来。他比她快了一步,走过来问:“饿了吗?”
“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吗?”云柔之被转移了注意力,这几天昏迷她只能被注射营养液,醒来当然觉得腹中空空。。
“你等一下。”方立成又按了铃,自己在一直坐的椅子坐下,拿起放在床边的书,“在晚饭送上来之前还听我念书吗?”
云柔之刚醒来,本来反应都非常迟钝,完全被方立成带着节奏。他说什么,她就想什么,也忘记了自己本来想多问一问自己的情况的。等她再想问时,方立成已经垂下头开始朗读书上的文字,他读得非常专心认真,让人不忍打断。云柔之背靠着枕头看着他,倦意又一点儿一点儿袭上来,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合拢在一起。
晚饭送进来时,云柔之又睡着了。方立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摆手让人再把晚饭拿出来,自己把书放在一边倒了一杯水。
但他无论怎样岔开话题,也不可能一直不让云柔之问关于她自己的事情,所以当第二天云柔之终于想起来问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很平静的面对。
“我们是朋友吗?”方立成手里还端着刚送上来的早饭,转身就听见云柔之这样问,看见她微微皱眉思索的面色。他的手稍微顿了一下,扯起一缕有些古怪的笑容反问:“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没有那样的感觉。”云柔之回答得非常坦然,但说完目光就落到方立成端着的餐盘上,“是早饭吗?”她昨天晚上又睡着了,这会儿是真的饿坏了。
方立成把餐盘放低方便她能看见上面的食物,一边走过来把餐具一件一件递给她一边解释:“你这几天都只能吃一点儿清淡的,不然胃会受不了。”
云柔之已经喝了一大口粥,这里的护士非常专业,送来的食物都是温度刚刚好入口又绝对不会让人觉得烫的。云柔之吃完一口粥非常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在方立成眼睛里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他坐在椅子上手捧餐盘看着她,刚才的问题再也不能问下去。
几天的营养液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营养,云柔之已经瘦得下巴尖尖的,连隐约露出来的锁骨一角也突出得不正常,一点儿没有平时健康又纤细的样子。她把餐盘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了,方立成也没有阻止,就一直等着她放下餐具。
“我们肯定是很好的朋友。”云柔之吃完最后一口早饭又对他笑,坦然而真诚,“是不是从小我就认识你了?”
方立成无法回答,但他真的希望就像云柔之说的那样,他们从小就认识。那样,也许现在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