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雪手里的碟子放了下来,仰起头深呼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忧伤,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他和她的立足之地,这么多年她搬了不少次家了,情况不断重复上演。
一瞬间,心情仿佛世界末日一样阴霾。
“都干什么呢?杵在那儿跟木头一样?”老板刘生的嗓门突然响了起来,把贴着耳朵在门外使促狭的一干侍应生驱赶得无影无踪。
“你小心着点!墨墨,”苏眉见情况不妙。马上也推门走出去了。
两分钟后,狭窄逼仄的储物室。
刘生一只手搁在窗栏上,指尖还夹着一根烟,视线贪婪地扫过面前站着的墨雪穿着工作服的身子。
他阅女人无数,就算是隔着厚重的布料,他也能猜出这女人身材一级棒。
外加遮掩不住的娇嫩的肌肤,一头总是掩藏在工作帽下的漂亮青丝。
看着看着就起了歹念。
不过,这就是她借钱的诚意?连个抵押的手续都没有,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他把烟灰用力地弹在地上,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
墨雪深吸了一口空气,清亮的眸子对上他的,下颌微微扬起,像是折羽的天鹅。
“我会给你打欠条的,老板,就算是我一年还不上,十年总能还上的,利息照付……”墨雪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视线。
呵,这死脑筋!刘生冷笑,打断了她。
“你以为我有兴趣放这么长的线来钓鱼么?墨雪,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一副深闺怨妇无欲无求的样子,其实骨子里是干柴烈火,只是嘴巴刁,又舍不得钱,所以就养了个小的在家里供发泄,还智障的?口味挺重啊?”
“你不要告诉我你借钱是为了给他治病!”
“这世道雷锋怕是绝种了,你墨雪最起码就不是。要不然这世界上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你为什么偏偏弄了个年轻的在家里?”
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不是?刘生笑得冷傲,还跟他装?
墨雪蹙眉,看着他的脸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原来这就是世人对她和他的看法。手指掐进掌心,很痛,直到脸上的血色褪尽。
“只要五年,你可以从我工资里扣,直到扣光为止,你还可以没收我的身份证,暂住证还有户口本,”
“只要你肯借钱给我,我就算是去干兼职也会把这钱还上,”墨雪不顾自尊,继续哀求他。
她想起来医生说过的话,只要凑足了二十万,她就可以给他治好这脑子短路的病,以后他们也许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人生有的时候就像是一场飙车游戏,有的时候就算是看到了未来也不会停止步伐,直到万劫不复。
易水寒,如果不是当年她意外离开他跟了顾野做了他的女人,他也不会一气之下吞了安眠药变成了智障。
欠的债是要换的,哪怕是用尽她的余生。
刘生小心翼翼地点着了另外一根烟,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就揉了揉她的发顶。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
“墨雪,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这样一不下跪二不识抬举我怎么把钱借给你?”刘生恣意吐出一口烟圈。
拂过她的脸。
“知道的是我宅心仁厚,对下属体恤关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给上了,惹得一身骚又名不符其实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他说着一只手就探了过来擒住她的下颌,墨雪扭头躲过去了。
他将烟蒂丢在地上,见四周无人突然就大着胆子扑了上来,把她桎梏在了逼仄的角落……
“啊,”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男人的惨叫声,刘生跌跌撞撞地从储物室里跑了出来,脸上是一滩明显溅上去的血渍。
“这个不识趣的女人,一个破瘸子!劳资还不伺候了,”他捂着被墨雪下狠劲咬破的手臂,脸上是活见了鬼的表情。
知道这女人辣!却没想到这么辣,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想到这里,悻悻地拨通了财务的电话。
下班时间到了,墨雪独自一人从厨房的后门出来,撑起一把雨伞,拖着沉重的大号购物袋。
沿着潮湿的路走回熟悉的那个‘家’,步履艰难。路边的精美玻璃橱窗里,一条杏色的连衣裙很是惹眼,她看着看着不由得就失神了。蕾丝花边的领子,紫色的腰带拢住轻纱,还有胸前点缀的细碎奶白色珍珠。
眉头微皱,不过她是一个瘸子,再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是浪费,她苦涩一笑,手指隔着玻璃去触碰,却碰到了一张招聘启事。
夜倾城酒吧招聘舞女?
身上一个激灵,就站定了。
……
她被日式餐馆辞了,急需要一份工作,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许她不会……
推开小旅店的房门,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年轻男人正窝在日式榻榻米上看电视。她抬眸看过去,他年轻的肌肤肌理分明,虽然不是经过特殊练过的能明显看出八块腹肌,可是也隐约有健美的痕迹。
一头利落的短发带着点儿自然卷,散发着发肤自然的香气,身上是一条蓝色的短裤,两条长腿盘踞,正经津津有味地看着节目,床上散落着未吃完的爆米花,她的视线本能地落到了电视频幕上。
天线宝宝?
她摇了摇头,看着那张清秀的脸上表情木讷稚嫩,男人突然像是看见妈妈的表情一样朝她扑了过来。
“墨墨,你回来了,啊寒要亲亲,”男人长腿迈过来,一下子就把她搂入了怀抱中,像是个顽劣的小孩一样低头笑看着她。
那双清澈的瞳仁里温存干净无杂质,就像是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让墨雪自然就心痛,不忍推开他。
一番拉扯之后,
“乖,”墨雪低喃。
他的动作却在瞬间受本能的驱动越发不对劲了,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突然就下意识地在她的锁骨摩挲,那炙热的目光,男人手指的触感让她陡然一慌,冷不丁就一把搡开了他。
“不要,啊寒,”
墨雪面如死灰,没有忘记他们几年前曾经是恋人。
那年他风华正茂,是A大的才子,她冰清玉洁,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就算是要重新开始,她也会等他完全康复了之后,现在他们只能是姐弟关系。
“啊寒乖,饿了吗?”她熟捻地系上围裙,哄小孩一样惯例要到公共厨房里去为他做晚餐。
许久,没有回应。她奇怪扭头,就看到他正在低头拨弄一个苹果。他把苹果比划在身前,
“墨墨,为什么这里会难过,酸酸的,又痒痒的?”他抬头,疑惑地看着墨雪,指了指自己身体。
“那是你要洗澡了,啊寒乖,快洗手准备吃饭。”墨雪只感到一阵大脑缺血,膝盖一软几乎要撞在了衣柜上。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墨雪不愿意面对的瞬间终于上演了。
宛若世界末日……
深夜,女人的身影消失在日式旅店的大门外,墨雪裹着大衣,拎着残破的一条腿,独自一人淹没在夜色中。
与叶倾城酒吧舞女招聘的时间还有20分钟,她看看时间还早,索性独自一人漫步在江边吹吹风,夜色阑珊中,望着繁华的街景,冷风刺骨地拂过她娇嫩的面颊,她突然就想起来几年前的一幕。
那时,她是初踏入社交圈的女孩,他是名动一城的年轻顾氏继承人,她有男友易水寒,他也有未婚妻。
酒醉的他把她娇小的身影堵在洗手间外,一只手捻着她的耳垂。
“吆,还想逃?小美女,这算是不待见我了?嗯,”他眼神陶醉狂狷,嘴里的热气喷在她的颈侧,像是一只危险的兽。
“你什么人啊,我啊呸!”墨雪甩手就上去准备甩他一巴掌,被他大手一把擒住,压到了头顶。
近距离对视,他笑了。
“小美人,这么辣不就是想让我直接上了好鸡犬升天么?你这女人,还真是坏,懂得欲擒故纵。”他低头,擒住了她的唇瓣,沙哑低喃。
马上场面就失控了,墨雪狼狈,他的速度却比她的反应更快。
“你,是第一次?”事毕,他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眼神里幽深迷茫仿佛看不清的迷雾里的沼泽。
“你,滚!”墨雪捂着狼狈的裙摆就消失在了走道。
墨雪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样被一个男人控制住情绪,仅仅是一个绵长的吻就让她晕头转向,失守了自己的底线。
懵懵懂懂,迷迷瞪瞪,就像是睡觉自然醒一样自然。
不过如果说这个男人接近她的目的,墨雪凄然一笑,不过是报复陆明媚和他那个红杏出墙的最爱的心头肉罢了。
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他用过就抛弃的工具。
皮靴踏上夜倾城酒吧的台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1点了,墨雪褪下来自己的外套就打量了一下这个酒吧。
淡蓝色的光线隐匿在角落,水晶琉璃灯低调奢华,空间不大却很私密,一个小舞台正在表演趣味高雅的小品,里面很安静,没有醉鬼的喧嚣,也没有金属摇滚乐。
低低的交谈声中,一个淡蓝色西装的白人正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面试一个个来报名的女孩。
墨雪去领了号,就安静地坐在一侧的角落,等待着。
场面突然有些难堪,墨雪抬眸看过去。
“菲菲?”白人一只手拿着一张报名表,眼神讥诮地看了一眼面前消瘦的女孩,脸上的笑容像是烂掉的泥巴。
“你这么瘦骨嶙峋的也有脸来这里应聘舞女?你以为这里是乞丐收容所吗?”白人戴维笑着点着了一根烟,烟雾系数喷在女孩的脸侧,对于不喜欢的女人,就算是垃圾废气他也不愿意与她共享,这就是他,人称巴尔干鳄鱼的酒吧大亨,戴维·阿泰。
“先生,我,只是,不是……”女孩被他骂得马上低声抽泣了起来。
盯着她瘦弱的骨架,
“还结巴?!这事情更严重了,”戴维认真挠头,一双湛蓝的眼珠子深了深,正襟危坐。
“女人,你以为我们买的员工保险都是为你们这些没有价值的人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