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墨雪仿佛被特赦的死刑犯一样瞪着水雾的眸子看他,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
他不怪她么?
他身后的顾芙突然狠命推搡了她一下,就蹬蹬地进去了里面的病房。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里面,随着两个身影出现,气氛瞬间骤降了几度。
“这苦肉计使得不错啊,然,都快赶上当年的黄盖了,”顾野头痛扶额,看向顾然的眼神里满是阴霾。这厮对谁殷勤不好?偏偏是他的女人!
这一点就戳到了他的死穴!
不过这厮不认得黄盖,他始料未及。
“黄什么?那小赤佬要是有我一半聪明,也不会被你这么挤兑的,”顾然不以为然地回过去。手臂上还打着绷带,头上也是,他这样胖嘟嘟的样子很像一只呆头熊,顾野想笑却笑不出来。
点燃一根烟,从白雾里看他打着绷带的脸。
“你在做事之前有没有经过脑子想一想,这追女人也要看看是谁,否则,这夺人所爱的戏可就演不下去了,”顾野猩红的眸子里没有温度,只有被激怒的微愠。
这墨雪是怎样的女人他最清楚了,不要说是一个顾然,就算是是个堆在一起也打动不了她丝毫。
这厮分明是在做困兽之斗的自杀式袭击?只为了根本不可能的那种结局。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愠怒压了下去,取代的是一种同情的烦耐。
皙白指间的烟灰弹了弹,看向顾然的眸子里带了一丝探究。似乎他这个哥哥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而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甚至是香消玉殒。
可怜又可恶的人!叫他如何去跟他相处?不过就是一个疯子!
“你这是在否定我的判断和眼光?野,”顾然气得脸红脖子粗,一个枕头扔了过来,砸到了顾野的胳膊,他没有动。
“你以为这世界上就你最讨女人喜欢,最能对那样的女人予取予求?”
“就算是你不要她了她也依然对你死心塌地的,像是被绳索套住的母狗?”
对!就是这样,你不承认这个事实也没有!顾野扫了他一眼,在心里冷嗤。
他的反应让顾然瞬间抓狂了。
“得了吧,顾野,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妄的家伙!这世上比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多了去了,就像是永远也捕杀不完的小蚂蚁。你不过就是出生在金子做的鸟窝里就以为自己是情圣了?”
“以为女人们都会真心把你当作神祗一样供着,就算是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死绝了都无动于衷,像是虔诚的小松鼠一样卑微地跪求你的雨露?”
呵呵,顾野破功笑了出来,难道不是么?她墨雪就是他的头号粉丝。
不过这样想会不会太狂妄了一点?
“你这个自大狂,愚蠢的人!”顾然似乎是被他彻底激怒了,连珠炮一般把积压在了心里的话统统倒了出来。
“你以为女人们都无条件爱你?就是没有钱也愿意跟你滚床单?就像是朝圣?”
呵呵!这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顾然摇了摇头,笑得狂肆无比。
人在巅峰的时候往往会对自己有错误的判断,顾野,如果今天他放弃所有家当滚到平民窟去做流浪汉。
那些曾经对你想入非非的女人们只会像是躲着虱子一样远离他,扑向别的小海龟!别不信,这个世界女人是最现实的,楚雨那女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野闻言,眉头一簇,这厮居然戳他死穴?
“那女人当年抛弃你的时候你还没有变成穷光蛋呢?这样都能脱了钩,可见你的魅力并非像传说中那样无可匹敌不是?”
他再帅也就两个胳膊一张嘴不是?都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的甜言蜜语把他宠得太过自以为是。
如果他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最帅最有魅力那也不过是一种自恋,追着他顾然的女人又何止过江之鲫?
可是他却知道他们不过是爱一种养尊处优的感觉,一种爱的反射,而不是他本人,他还没有愚蠢到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同时占几个鸡窝,让那些骚包的可怜的雄野鸡没有老婆,上帝是公平的!
不会给你你永远也不配得到的东西,否则你早被世人嫉妒得暗杀掉了。
再说墨雪那个女人!他既然已经放弃了就不要再干涉他的事。
就算是她永远也不会爱上他他也心甘情愿为她做这一切,顾然冷嗤他。
“你还是躲到自己的窝里去舔自己的脚趾头吧,野,你不过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墨雪那个女人爱上了你真的是活生生踩上了一坨稀狗屎!”顾然感觉自己的情绪有一点失控了。
“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放手给她一个自由,别像是无耻的小流氓一样隔三差五地去骚扰她,”
“又是放出蜜蜂来嗡嗡叫又不给采花蜜?是个女人都会心寒的,你以为那女人傻么?你就算是再帅她也会踹了你的,别不信这邪,只要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就算是豁出命来也能把她追到手。”
顾野掐灭了烟蒂,不屑。
“追到手?你以为那是爱么?不过是同情,退而求其次罢了,”
“那女人心里是怎样的憧憬没有人比我清楚了,安安稳稳的日子,一个宠她的男人,足以!”
而他连这个都不肯给她,可见心里是怎样的阴暗雾霾。
“哥,不过就是一个清汤挂面一样的女人,至于让你们这么掐?”一旁观战了半天的顾芙突然气不过开口。把顾野和顾然的视线拉了过来。
“闭嘴!”几乎是同时,两人开口,把她的话给堵回去了。
顾芙气不过,一怒之下踩着恨天高走了。
“野,那女人你还要不要了?”顾然没有打绷带的那只手突然拿起一旁的一个苹果仔细啃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懒懒的颓靡。
顾野眸色晦暗地递给他一个橘子,没有开口,心里却在想如何对待墨雪。
橘子被他扔了回来。
“你少贿赂我!野,别告诉我你这样耗着她的青春是为了报复陆明媚那个女人,都猴年马月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再说咱爸爸那老不死的当年也有一半的责任,全怪她是不公平的!要是你让她难过我就会乘虚而入的,到时候鸡飞蛋打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顾然皱眉开口,把他的底线说出来了。
“随你的便!”顾野甩掉之间的烟蒂,就出了门,心里乱糟糟的。
门外墨雪没有离开,他只看了一眼她就走了,招呼没有打,也许是心里太过阴郁。
为什么他的生活如此困顿,一个不过是曾经爱的女人,他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翌日。
墨雪窝在卧室里睡到了下午两点半。
刚睡眼惺忪地顶着鸡窝头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竟然被收拾得整洁干净。
一盆洁白的水仙花摆在了茶几上,旁边还有削好的各种水果,她揉了揉眼睛,是在自己家里没错。
见鬼了?
她嘟囔着满屋子找江燕那个丫头,却在窗帘后发现了一抹陌生男人的身影。
一瞬间一惊。
男人个子不矮,大约1米75,正拿着一块抹布在擦窗户。白色的衬衫,流线型的发型,灰色的长裤,一副职场精英的打扮。
“你醒了?”回头看到她,他淡淡一笑,就把抹布收起来,拿着拖把开始拖地。墨雪皱眉,他倒是不认生,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感到心脏处被很狠刺痛了一下,这阳光的笑容太过熟悉,是像极了顾野那个男人。
却不是,也许只是一个走错了门的。
“呃,你是谁?怎么跑我家来了?”墨雪毫无防备地趿拉着拖鞋走进了浴室,去刷牙洗脸。
男人看着她的身影一直走到镜子前,才微笑着慢悠悠地开口。
“我是顾海,江燕的同学兼死党,听说她最要好的朋友生病发高烧那丫头没有时间过来陪,所以就来了。墨小姐不要怪我唐突就是,” 男人笑着,说完就挽起袖子替墨雪把散乱的头发梳理,然后挽起来,松松垮垮地窝在脑后。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墨雪从镜子里侧过头来一看这效果,还行!一个松散的丸子头。
真像是个会伺候女人的主!
同学?怕是哪里找来的男公关吧?江燕这丫头越来越会来事了!什么人也敢往她家里领?
墨雪摇了摇头,心里腹诽着,脸上就露出来愁容。
这一抹表情尽数落入了顾海的眼底,他颇有意味地笑了一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就这么按摩起来。
“啊,”墨雪一个转身就看到了一双正在认真按压穴位的男人的手,白白的,皮肤很年轻,明黄色的光泽,上面还有细细的汗毛,
脸腾地红了脸腾地红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来熟?我们第一次见面好么?顾先生,再说就算是有人委托你敷衍一下好了,有必要这么当回事么?”
墨雪几乎要哭了,她是一个女人,他是一个陌生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毫无忌讳?
像是小男生遇上了过分热情的妈妈桑,她不好意思好么?
顾海见她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低低一笑,就走进了客厅去为她倒了一杯水。
“我不喜欢敷衍朋友,做事就要认真,如果我有让墨小姐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抱歉,”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这么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她。
锥子下巴,清澈的瞳仁,一张巧笑嫣然的小脸上就算是不施粉黛也依然明艳动人。
此刻被他闹得有一丝尴尬,脸上微微荡起了红晕,就像是刚刚出浴的女人。
心里一动,眉梢一挑,放下杯子的动作自然稳健,如果她以为他顾海对每个女人都这么殷勤就错了。
三年前他在江燕那丫头的生日宴上见过她一面,后来就怎么也忘不了了。
听说她名花有主他才忍痛没有追她,如今他和女友刚刚分手,她也是单身,也许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眸子眯了一下,突然很想揉她的头发,忍住了,没动手。
“不用了,顾海先生,我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其实不劳您大驾的,”墨雪觉得这厮太过热情,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海清润的视线扫过来,让她无所遁形。
“就算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顾海突然拿起一把马桶刷就冲进了浴室。
浴室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墨雪捂着大嘴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便把她的整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果然是居家的好男人!一个彻头彻尾的经济适用男!
“你家政公司的?”墨雪突然变放松了下来,开始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讪。
“不是,是来瑞尔律师事务所的助理律师,一个跟着老板后面跑腿的小跟班,”顾海倒是不隐瞒自己的职业,随口爆出。
墨雪看着他阳光的一张面庞,心里陡然一暖,突然像是三月的春风拂面。
是啊,她好久没有过这种能感觉了,跟一个同一阶层的男人平等放松地聊天,彼此没有鸿沟,没有防备,就像是午后一起喝下午茶的相交甚笃的密友。
这男人跟顾野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女人宠着就变得狂妄自大了。
而且她也不必担心会有狗仔队跟踪偷拍,像顾野那样名人的生活就像是长在脑后的一个痈疽,挠不到,似乎无伤大雅,却背地里像是细针刺入一样疼得侵入皮肉。
“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墨小姐,顺便采购一点东西,”顾海递了一杯水给她,光彩熠熠的眸子里闪着些许期待。
却隐藏得很深,像是裹在面具后面的一张妖孽的精灵的脸。
“哦,”墨雪骚了搔头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答应了。这厮就像是一只危险潜伏在她老窝里的大猫,同窝在一个房间里只会让她感到不自然。
二十分钟后。
沃尔玛超市,墨雪突然发现踩着高跟短靴的自己就算是奔跑起来也跟不上顾海这厮的节奏。
他像是熟捻的家庭妇男一样轻车熟路就把一周需要采购单的所有东西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