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事件后,冬儿对叶慕川又信任了几分,他的确说话算数,自己使了一些小手段让南夫人在众人面前大跌面子,他不仅没有处罚自己,反而包庇了自己,话语之间还警告府里的女人莫找自己的麻烦,心里还真是感激不尽。
只是她似乎暂时忘了,这太子和自己父亲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叶慕川可没忘记她对麒麟玉的探听。这次赏花事件,他不禁对冬儿又添了几分好感,那些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女子显然不足以和自己比肩而立,而那些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女子自己也不喜欢。
冬儿顽皮得刚刚好,有趣的很,定要问问她是如何做到使南夫人这般的,自己学来也好惩治那些看着不顺眼的人。
叶慕川一想到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又贵为太子,居然如此顽劣,不禁莞尔一笑,大概是冬儿感染力太强了吧。
又到了夜间,冬儿捧着甜羹来书房。
叶慕川低头看着军报,这南蛮探子进北夏的目的还没查清,南蛮又集结了军队慢慢像北夏的边境靠拢,真是有点头疼。
冬儿将甜羹捧至桌案上时蓦然发现,桌案上一只楠木盒子里放着一块通体黄色透明的玉,上面雕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
就是这块玉!就是这块!
这颜色,这麒麟,除非自己眼睛瞎了,不然绝对不会忘记。当年自己躲在床下,杀手就是拿着这块玉。自己眼睁睁看着杀手杀了爹娘,温热的血液甚至飞溅到了麒麟玉之上,而自己只能双手捂着嘴,任凭尖叫和着眼泪无声地吞入喉咙里……
冬儿只觉得浑身冰冷,脸色不由得发白,捧着碗的手一抖,将汤汁洒了一些出来。
这麒麟玉的确是叶慕川故意放在桌案上的,冬儿问起麒麟玉那必定是沐大人指使的,他倒要看看沐大人要这麒麟玉有何用。
他本以为冬儿看见了麒麟玉会显得很欣喜,没想到看上去却是极不舒服的样子,又看到冬儿将汤汁洒了出来,只道是汤汁太烫将冬儿烫伤了,便立马从袖子中掏出帕子,便轻声责怪道:“怎么如此不小心?”一边用帕子缓缓擦拭。
冬儿并未作声。
她看着叶慕川小心翼翼生怕弄疼自己的样子,心里猛得一阵心疼。
为什么会是他?爹待他就像儿子一样,哥哥待他就像兄弟一样,他怎么,他怎么忍心呢?这块麒麟玉沾满了爹娘的血,他是用怎样的心情将它擦拭干净放在盒子里的?
为什么真的是他?他对自己这样好,可是为什么天意弄人,偏偏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呢?
府里的丫鬟下人都说太子仁义,自己能在太子府里当差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可是谁又想得到,就是这个太子在十八岁的时候就能做出灭门的事来?被灭门的还是自己的老师。
擦拭干净后,叶慕川抬起头来,宠溺地一笑:“疼不疼?我让太医来给你上点药好不好?”
冬儿现在已经无法分辨叶慕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心里翻江倒海只让她觉得眼前之人太虚伪了,便抽出自己的手,刻意保持冷静地说:“不必了,不疼。”只是声音里到底是有些有气无力。
叶慕川只当是冬儿还不习惯与自己这般亲近,便任由着她去了。
只是突然想到这天渐渐冷了,冬儿的院子远,要是日日顶着寒风来见自己,自己心里怪心疼的,就开口道:“冬儿,你现在住的院子太小了,我让管家给你换一个大一些的吧,再多配几个丫鬟,好不好?”
冬儿轻轻答了一声:“不用了,我住得挺好的。”
又加了一句:“今日这碗羹被我洒了,别喝了,你,早些休息吧,我退下了。”
叶慕川有些郁闷,自己不就是摸了摸冬儿的小手么,怎么就生气啦?连羹都不给自己喝了。也罢,这女人嘛,偶尔就是要闹一闹的。
冬儿出了书房,一个人走在小径上,除了月亮的光辉,四周皆是黑洞洞的,就像此刻的自己,如一只迷路的小猫,找不到出口。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连手中的这点东西都似乎要捧不住了。
冬儿失魂落魄地回到院子里,这幅样子把沐意涵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啦?冬儿,出什么事了?”
冬儿眼里含着泪,拼命地摇着头,沐意涵捧过她手里的东西,交给红书后说小姐要歇下了,便回屋关了门,走至冬儿身边,握着冬儿的手关切地问道:“冬儿,还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
冬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看见,看见玉了,是他,是他杀了我爹!”
沐意涵也是一惊,冬儿受了这些磨难,本来见太子对冬儿很好,自己以为冬儿找着良人了,哪成想,这太子真是冬儿的杀父仇人,真是造化弄人啊,这太子还不如不要对冬儿这般好呢。
沐意涵只字未说,只是让冬儿靠在自己肩上哭个痛快,一只手轻轻拍着冬儿的背。
冬儿哭得极其伤心,反反复复问着“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冬儿平日里极其开朗,否则怎么能在满门被灭的情况下坚强地活下来还想为自己的家人找出真相呢?如今哭得如此伤心,想必也是对这太子动心了吧。沐意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冬儿哭累了,便沉沉睡去,沐意涵将她扶到床上换了衣物,擦拭了手脚,又小心翼翼地擦拭冬儿脸上的泪痕,心疼地说道:“睡吧,好好睡一觉,明日起来便会好些。”这才灭了灯,躺到床上,看着冬儿的身影默默想到: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会和你一起承担的,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睡至半夜,冬儿幽幽转醒了,真想这一切都是梦,可是一闭眼,爹娘惨死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那么真切,还有那个为首的杀手、那块玉。
爹一生正直,为政刚正不阿,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大人,是皇上口中的忠臣。娘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从不像其他官宦人家的夫人一样动不动就打骂下人。还有哥哥,当时他正在后院练剑,自己后来并未看见他的尸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冬儿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蓝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只剩自己可以找到真相,为他们报仇了,现在这个仇人就和自己住在一个府中,只要能找到真相,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想到那个人,冬儿又是一阵难过。此生便是不共戴天了,但是只有接近他才能找到爹被杀害的原因,才有机会洗刷冤屈。那么自己只有虚与委蛇,取得他的信任了。
冬儿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日,冬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红肿的双眼却瞒不过沐意涵,红书只当是冬儿昨日未睡好。
冬儿又做了甜羹送到叶慕川的书房,不过一会儿便笑盈盈地问道:“你昨日说要给我换个院子,此话当真?”
叶慕川见冬儿主动提出来要换个院子,心里很是高兴,心想着丫头总算开窍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了,便说道:“当真,太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又问道:“冬儿你想要个怎样的院子?”
本来太子是住在皇宫里的,可是因为他要处理军务,所以便另外立府,皇上又极喜爱这个儿子,便将太子府的规模造得极大,这太子府中的独立院落就有二、三十座,又有一些姬妾是好几人住在一个院子中,所以空着的院落很多,叶慕川可以任冬儿随意挑选。
冬儿细细的声音传来:“我,我想住得离你近一些。”说完小脸一红。
叶慕川见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你就住在丹霞苑吧,丹霞苑离我这书房和寝院都是最近的。”
冬儿微微一笑:“都听你的便是。”
第二日,叶慕川便差人将丹霞苑打扫干净,让冬儿住了进去。
这丹霞苑很大,带了八间屋子,屋子里的器物都很是精致,叶慕川又让人当天就在院子里种了好些花花草草,冬儿看着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很是挣扎:若不是你该有多好啊!
没想到,叶慕川居然傍晚时分来了丹霞苑,跟随来的老管家捧着几匹成色十分不错的丝绸。叶慕川居然还要留下来吃晚饭。
一顿饭吃得是和和气气,冬儿乖巧地给叶慕川斟酒、布菜,叶慕川吃完后小坐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乘兴而归。
沐意涵看着冬儿笑意盈盈的脸,只能心疼在心里,她有怎会不知冬儿想要做什么呢?
府里的其他夫人姬妾像是炸开了锅,先前这太子可从不曾在谁院里吃过晚饭呐,况且这沐小姐现在住得丹霞苑可比南夫人的翠微苑还要大,真是得宠呀!
话说这边南夫人自从上次出了丑便好长一段时间未出过院子了,那些曾经来巴结自己的女人也不来了,如今又听得这太子对姓沐的贱丫头这般好那般好,有一种自己大势已去的凄凉之感,一股恨意便在心里滋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