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百里他们走后,我就上床休息了,明天肯定还会有很多事。想到这里 我的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苦涩,安排了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心血,每天战战兢兢的生活,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我却没有一点高兴,没有悲伤。
这一夜我极不安稳,不知道明天会面临什么,这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让我感到极度的不安,但是我还是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宴会上我请了半天假,所以明天上午得补上,而且这段时间的促销店里也一直很忙,店长能给我请假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化了个跟那天一样的妆,只不过不防水,我今天还要穿着玩偶衣服在外面招揽客人,而且今天气温很高,脱下衣服的时候一定是像被水洗过一样,妆容应该全部花了,露出原本的面容。脚上的胎记还是遮住了,一切都跟那天遇见的那个男人一样,换上简单的衣服我就出门了。
“店长好,那天实在是对不起,谢谢您能一直帮我。”
“行了,你好话也别说了,直接干活吧。”
“没有问题,我这就去。”我来到更衣室,换好厚厚的玩偶服,这次是灰太狼的模样,比上一次的还要厚,“今天一定会脱水”,我默默念到,接了一瓶水顺便拿出去。
出了店门,我把水放在一个客人看不到的地方,渴了的时候找个人少的时段摘下头套,喝口水。我开始在外面招揽客人了,因为是周六,街上很早就有了人,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做好的充分的心理准备,今天就等着他们来了,所以在他们来之前我要一心一意的工作,要对得起我的工资。
我对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发着传单,一边对他们蹦蹦跳跳,扭动着身体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小孩,对我的形象很是喜欢,一直在我旁边和我闹,玩了很久以后才离开。也有很多人要跟我合照,我也尽量满足,照完后跟他们说:“你好,我们店里正在搞活动,部分甜品半价,很划算的,你可以进去看一下。”说完后大多数人还是会进去看一下的。
我不断地对着来往的人群发着传单,嘴里的宣传也一直没有停下,“欢迎进去看一下,部分甜品半价呦”。
“来,进去看一下吧,我们店里正在促销。”
“你好,我们店里今天有活动,欢迎进去看一下。”
就这样在我的不断吆喝下,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店长在一遍龇着牙笑,正好被我看见了,店长也发现了我在看他,咧着嘴又对我笑了一下冲我伸了一个大拇指。
我已经查不多工作了三个小时了,今天外面的温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在玩偶里的我已经快湿透了。快到中午的时候,人也渐渐少了,我准备休整一下喝点水,就去我放水的地方拿起水瓶,放在桌子上,用手拿下重重的头套,准备喝点水,刚摘下头套的那一刻接触到大量的空气,瞬间让我的呼吸顺畅了很多,呼了几口气后我拿起水,大口的喝起来,没有过久一瓶水就没了一半,感觉又活过来了,又吸了几口气后准备拿起头套带上投入下一轮工作。
就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林嘉翼他们出现了,而且是直接站到了我的旁边,看来我在喝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过来了,只是我没有发现。他们三个全都看着我,眼里带着惊喜又有着痛心,因为此时的我全身都是汗,额头的汗珠还在顺着脖子往下流,脸也全都湿了。
他们肯定是找到了我,因为汗水我脸上的妆全部花了,只有一点地方还提醒着我曾经化过妆,我最原始的样子就这样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更加确认了我是谁,因为我的样子和小时候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何况我和林妈年轻时非常像,几乎是一样的。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他们毫无防备的出现还是让我有点紧张,设计好的情节在这种情况下全都乱了。我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我们真正面对面的时候,说实话我还是做不到心怀不乱。
以前都是我单方面观察过他们,但是这样相互看到时我心里的委屈一点一点泛滥,我这么多年的心酸全部迸发,我真的做不到假装,我现在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最真实的本能反应,我要逃走,我不想面对他们了。
看到我的反应,他们也感受到了,轻轻喊了一声:“嫣儿。”
听到这两个字,我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除了他们,没有人喊过我这个名字,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恒安了,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存在,有时候连我都不会记起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呢。所以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我无法做到泰然自若,说心里没有触动也是不可能的,更加确定了我要逃走的念头,我害怕了,我不确定我能挺住。
他们看到了我这样的反应,脸上的心痛再也隐藏不住,全部表现出来,“真的是你,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说完林嘉桦想要过来抱我,但是我一直在往后退,努力的避开他,他伸出的双手就这样无力地悬在半空中,脸上带着失落的表情。
我转身就要走,不想再看到他们,他们也没想到我是这种反应,紧紧地跟上来,林嘉翼一把拉住我:“妈妈很想你,不管怎么样,回去看看她吧,至少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我没理他,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跑去,“求求你们,别跟着我,我会发疯的。”我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他们明显也呆住了,不敢再刺激我。
我穿着玩偶服一直往前走,已经很累了,他们虽然不敢再刺激我但也没有放任我离开,还是在后面跟着我,我有点烦了,带着眼泪说:“你们别跟着我,要不然咱们都不好过。”这句话说得毫无尊严,因为我已经带着哭腔了。
没过多久,电话就响了,是店长的电话,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接了电话,“你去哪了,没事吧,店外面有很多人,已经把店围起来了。”我听到这个有点不放心了,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做出点什么以此让我回去,我不能连累店里的人,因为他们真的很可爱,每个人都很照顾我,就连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店长给我打电话不是责备我而是关心我是否安全,所以我必须回去,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况。
不管我再怎么坚强,对这件事还是不能释怀,只能穿着厚厚的衣服往回走去,衣服很重有很大我走的很慢,可是心里有很着急,就踉踉跄跄小步开跑,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跑,终于到了店门口。
果然,店里的客人都走了,外面围了一层穿黑衣服的人,店长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彻底吓呆了,我推开这层包围,走到店里,看着这些人都被吓得手无足措,我回头看他们三个也跟了过来,对他们说:“你们什么意思,你吓到他们了,赶紧让他们走。”我指着外面的一群人。
林嘉翼一摆手外面的人就全部撤离了,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看到这一切,我连忙安慰他们:“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你们别害怕,他们都走了。”店里的人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每个人还是很惊恐的,我意识到如果我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情况只会更坏。
我只能跑进更衣室换下衣服,拿好包,跟店长说:“店长,对不起,我可能要走了,工作你在找个人吧,真的对不起,耽误你们了。”此时店长大体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问我:“你安全吗?”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都这样了,他还在关心我的安全,我感激的看着他,很真诚地说:“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很安全,只是不能在这里工作了。”说完这句话,他才有了稍稍的放松,他知道我是一个什么人,很有数,既然我会这么说,说明这件事我能自己解决。
我拿好东西走出店里,不知道往哪里走,也不想看见他们,发了疯一样到处乱撞,“嫣儿,跟我回去吧,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少年吗,家里都很想你,回去吧。”
“是啊,妈妈知道我们找到你了,高兴地都哭了。”
“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我们已经找了你这么多年了。”
听着他们一遍遍重复着找了我很多年,我的愤怒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着他们喊:“你知道我躲了你们多少年吗?”
他们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看着这样的他们,我心底的一点怜悯都没有了,继续刺激他们说道:“我躲了你们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被你们找到了,我真是不甘心。”
“嫣儿,你都记得是吗,以前的事你的后记得,是吗?”林嘉翼痛心的问道。
“这么精彩的事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用可笑的口吻说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些事你会记得,我以为你那时候还小,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你以为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先跟我回去吧,好歹见见爸妈,算我求你了。”林嘉翼低声下气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能做到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容易了。
“这么多年我都没回去,你凭什么要求我回去,我是谁啊。”
“别这么说嫣儿,别这么说。”
“那我该怎么说呢,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继续各自的生活不好吗?”
“爸妈真的很想你,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回去看他们一眼就算是让他们赎罪了,好吗?”
“我都出来这么多年了,生活已经和你们完全不同了,实在是没必要在掺和在一起了,你们继续你们的生活,我继续我的不好吗,而且,我们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了,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你是我妹妹,永远都是啊,回去吧。”
“我不是你妹妹,你妹妹已经死了,林馥焉早就死了,不存在了。”
“不,她没死,只是很多年没回家了,回家就好了。”林嘉翼不断地劝着我。
我没回头,一直往前走去,这片区域看来已经被他们清空了,因为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到处是他们的人,把这里围得密不透风。我知道我今天是出不去的,他们既然找到了我,就算是捆也要把我捆回家,只是我还没有把他们的耐心磨够,或者说他们有足够的耐心说服我,最后实在不行那就由不得我了,我很清楚这一点。
在这么多人中,我看到了那天找我的那个男人,没错,是他,即使我做了这么多都没有让他放松对我的警惕,最终还是把我找出来了。我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想仔细的看一下他是不是我小时候记得的那个人,证实一下我的想法。林嘉翼他们没有想到我会冲着他们的人走过去,也不敢阻止我。
“你最终还是发现了我。”我对那个男人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见到我跟他说话,恭敬地低下头对我说了一声:“大小姐。”
这三个字彻底的触痛了我,因为我还在林家的时候,除了家里人,所有人都称呼我大小姐,甚至我还能清晰地记得,他小时候称呼我的画面。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逃掉自己的本心,不管我是谁,那段记忆是永远无法抹掉的。
我有了点动摇,我想回去看一下,看看我那亲生的父母,看看我的记忆。
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那枚戒指,直到指节发白,上面的花纹刺痛我,都没有停止我的动作,其实我已经输了,不管我再怎么故作坚强,再怎么装作狠心,在我有了要回去的念头时,就输了。
坐在车里,林嘉翼开着车,林嘉桦林嘉恒陪我坐在身后,车开的很稳,依然没有挡住林嘉翼的不放心,他一直在后视镜里望着我,旁边的这两个人也没闲着,一直不约而同的看着我,生怕我跑了。
我呢,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受,一直望着窗边的景色,不知道该看些什么,该想些什么,很无力的一种状态,也许我真的有点脱水了。身上的汗还没有退去,衣服还是湿的,脸上似乎也没干,粘糊糊的一片,很是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