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连夜赶到京城,隔日便被皇上召见。
匆匆忙忙中,顾青只得将轻娆安顿在逍遥府,便急忙赶去进宫见顾皇。
“青儿,你外出可还顺利?”顾皇笑着问顾青,顾青想起之前的种种却不寒而栗。
“回禀父皇,儿臣一切安好。”顾青低头答道。
顾皇看着顾青笑道:“出去游玩是好事,父皇年轻时也常常出去观赏美景。每次心里都会有很多感悟。当年朕就是在江南遇见你母妃的。不知青儿这次外出可有遇见什么人或事啊?不如说给父皇听听。借此聊慰朕只能在这京城的无聊。”
顾青心里料到顾皇这次势必是要询问顾明南和浮梦的下落,想到上次发生的事,只能暂时回答道:“让父皇失望了。青儿并未遇见什么特殊的人或事,只是景色是十分的美,尤其是当我想到这是我国的大好河山时心里更加澎湃。”
“朕听说你在外面遇见浮梦和摄政王两人了,青儿可知他们的下落?朕要好好款待他们啊。”顾皇终于控制不住说出了这句想问很久的话。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
“当真不知?你在外的行踪朕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顾皇震怒,大声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不知。”顾青仍是这样回答道。
“呵,朕养了你这么多年,敌不过两个人。罢了罢了,你尚且退下。”顾皇摆手,命令顾青回府。
顾青心里一阵疑惑,顾皇那么固执的人,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不过就算他有别的办法,我也要护我梦儿和她爱人平安。
顾青回府,看见轻娆一副焦急的样子,便安慰道:“没事的,父皇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浮梦和顾明南也是安全的。”
“只是,王爷,皇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啊。今天你躲过了,那么以后呢,我们要怎么办啊……”轻娆边哭边说着:“我担心王爷您的安全啊……”
顾青看着花园里的开着的姹紫嫣红的花说:“人就像花一样,生命也是如此脆弱。但我要活得璀璨就不能怕困难,我要浮梦安稳我就要努力。轻娆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轻娆看着顾青,狠狠地点了点头。
次日,午后。
“青儿,母妃与你许久未在一起叙旧了,今日邀你来叙叙旧。”李贵妃上前拉着顾青的手走向御花园。
顾青望着前面母亲的身影,微微笑道:“儿臣记得小时候。母妃也总是这样牵着我的手,那时候母妃总爱为我做许多糕点和衣服,如今儿臣想起都会觉得那时候的日子真的就像梦境。”
“傻青儿,你若还想吃那些糕点母妃给你做就是,那衣物也只需跟母妃说阿,你可是母妃唯一的儿子,这世间唯一的依靠阿。”李贵妃为顾青细细的整理着衣领,轻声说道。
“母妃,儿臣真的不知道要为你做什么才好……”顾青默默道。
“母妃不需要你什么,你不争皇位被人封逍遥王,这样挺好,我挺满足的,至少我的儿子不会为了争权夺利而毁了一生。只是你何时为我抱个孙子来呢?可有喜欢的姑娘了呢?”李贵妃看着顾青微红的脸嗤笑,说:“这样看来恐怕青儿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呢。可是那浮梦?”
顾青颔首,却不免心中多疑。想到顾皇之前的咄咄逼人和现在的息事宁人的模样,再看到母妃尽力把话题往浮梦身上说,顾青却想通了顾皇利用母妃的事情。
顾青想到浮梦的微笑和顾明南对她的好,心里更加坚定要保护他们的信念。如果浮梦的幸福不是他给的,她的未来也不能由她来承担,那么她和顾明南的幸福就让他来守护吧。让她的未来有他的影子。
顾青这样想着,看着前面母妃在絮絮叨叨的谈论着跟浮梦有关系的问题,顾青上前扶着李贵妃,说:“母妃今日我也累了,想必你也累了。今天天气实在不太好,明日我再来找您。”
“青儿!若你还想认我这个母亲你就告诉我浮梦的下落!”李贵妃冷哼:“我知道你早已看出来我是奉顾皇的命令来从你这问浮梦的下落的,你若是不告诉我,不怪我不顾这么多年的母子之情了!”
“母妃,你爱过父皇么。”顾青满眼挣扎的看着李贵妃,问道。
“我为何要回答你!我只问你一句!是说还是不说!”李贵妃偏过头不去看顾青眼中的痛苦。
“母妃,我是深爱着浮梦的。她是给我最多温暖的一个人,她给了我那么多欢喜,要是为她丢了我这条性命,我亦无悔。”顾青一字一句坚定道。
“你真傻,就像我。”李贵妃看着顾青的模样,缓缓坐在他身旁:“当年我是在雨天江南遇见他的,那年的他若是用诗句形容,只能用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在知道他身份前我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他是皇帝,我不能一个人独有的皇帝,我不嫁,于是被灭了满门。倘若没有遇见他,可能你现在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你的爷爷奶奶会很疼你……只是,青儿,人这一生没有什么假设啊。”
“母妃……儿臣的罪过是不该爱上浮梦,可你也说了没有什么假设啊。我知晓,我一直都知晓,在我爱上她的那一瞬间,我这辈子就完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我愿意她幸福,哪怕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顾青眼眶湿润,道:“母妃,儿臣的固执我知道会让你为难,只是希望你能满足儿臣的愿望。”
“罢了罢了,青儿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了。只是,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放下她,去找寻自己的幸福。她不会想让你成为她这一生逃不掉的责任,你的不娶不是爱她,是恨她。如果你爱她,你就放你们大家幸福吧。”李贵妃揩泪:“好了,我也累了。青儿你回你的逍遥府吧。只是切记要小心,你父皇是个固执的人,我相信你也知道,母妃能做的只是为你逃脱这一次而已。”
“母妃,谢谢你为儿臣所做的一切。至于你说的话儿臣也会考虑的,只是我暂时真的无法放弃浮梦。我想看着她幸福,这样就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顾青说:“既然如此,母妃我就先告辞了。等过几日,儿臣再来拜访。”
“小航子。”李贵妃看着顾青远走的背影,“你是从小陪在顾青身边的人,我最是信你,只是你说青儿他以后真的能放下么。”
“主子,王爷他情根深种,恐怕这一时半会是真的放不下那姑娘呢。”
“小航子,你跟我十多年了。”李贵妃笑道:“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最了解王爷的人。这往后的日子里,就剩我们相互扶持了。”
“娘娘哪里的话,奴才愿为娘娘效命。”
顾青那边又是一番景象。
顾青回到逍遥府,看见轻娆努力牵起的嘴角笑着迎了过来。知道轻娆是不想让自己担心,顾青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回了笑。
“王爷,您坐下来歇息会儿,我去给您倒杯茶。”顾青点了点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却想的都是浮梦。有皇兄在她身边,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顾青自嘲的笑了笑。
“王爷?”顾青看着已经走来的轻娆,坐直了身子。
“这是轻娆做的茶,王爷尝尝好不好喝。”其实轻饶已经到门口好一会儿了,看着闭眼休息的顾青本不想打扰,可突然看见王爷流露出的悲伤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揪。
轻娆猜王爷估计是想到什么,所以走进房内唤醒了王爷。
“轻饶有心了。”顾青拿起茶杯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令自己不由得放松。拿着杯盖轻轻拂过热气,顾青轻啜了口茶。唇齿间带着回味的悠香,不由得赞赏着:“妙!轻娆的手艺居然这么好”
听见王爷的赞赏轻娆脸红了几分。
“王爷…王爷过奖了”轻娆心里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只要王爷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了。“以后若是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顾青看着泛起涟漪的茶面随即抬头看着轻娆温和一笑。
“只要王爷不嫌弃,轻娆定会天天做给王爷的。”轻娆坚定的说着。
这或许算是我和王爷的约定吧……想着轻娆心里蜂蜜一般甜。
清晨,轻娆刚想叫王爷起床,却看到王爷已经站在门前,轻娆心里暗自责怪了自己。清晨的阳光照在顾青的脸上,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轻娆看出了神,顾青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不远处盛开的正旺盛的花。偏过头正好看到轻娆站在走廊的支柱旁看着自己,顾青心里一笑朝轻娆走了过去。
看的正出神的轻娆看见王爷突然不见了,踮起脚伸长脖子寻找王爷的身影。
“小丫头看什么呢?”顾青靠在墙上戏谑的看着,轻娆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看才知道是王爷连忙退够了几步,一副小孩子犯错的模样低着头闷闷的说“王…王爷。”
顾青走近轻娆拍了拍她的头,“恩,以后专心点。”
轻娆点了点头心跳加快,刚才王爷拍我的头了!我在做梦吗?!天呐!“哈哈哈哈哈”轻娆不小心笑了出来,看着王爷正看着自己连忙咳了几声掩盖慌张的心情。
顾青笑了笑转身走向书房,轻娆连忙跟上,看着王爷的背影。
真想……真想就这么一直的走下去,真想时间就停格在这个时间。
轻娆垂下眼眸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娆!你不可以这么自私!王爷也有王爷的追求哇!轻娆告诫着自己。
“轻娆,你可会习字?”顾青拿起架子上毛笔,一手拿起自己的衣袖。
“会一点”轻娆不好意思的回答着,走到桌子旁替王爷研墨。
“你可想学?”顾青沾了许墨在纸上写下了轻娆二字,“哇,王爷的字真好看”轻娆看着纸上的字,知道是自己的名字。心里乐开了花,都说‘人如其字’,一点都没错。王爷长的好看,字也好看。
“想学!”轻娆愣愣的看着字。
“你过来,我教你。”顾青温和的说着。
轻娆走到顾青旁边,顾青握着轻娆的手,将毛笔放到轻娆手中。
轻娆感受着顾青手上的温暖,听着顾青的气息,顾青的手骨节分明,很纤长。顾青握着轻娆的手在纸上写着同样的二字。
连续写了十遍,顾青松开轻娆的手,“现在你自己练会。”轻娆点了点头,认真的一笔一划的写着。顾青看着轻娆认真的模样,想到了浮梦也出现过的同样表情,那个模样依旧清晰的保存在自己的脑海里。
轻娆看着王爷那副模样便料到王爷定是又在想浮梦,便轻轻走出门,来到厨房,为王爷做了一顿吃食。
轻娆将所有吃食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顾青揉了揉眉心,吃了起来。
他暗自思忖,父皇如此在意明南他们的踪迹,如今这逍遥府怕是也不安生了,浮梦?怕是也不能见了!
顾青叹叹气,他今后既不可轻易出府,更要提防着父皇的造访,府内府外也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日子可难过喽。
接下来几日里顾青不是和轻娆一起在书房里讨论着这书那书,就是在后院惬意的晒着太阳,他好似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轻娆却知道,他常常给浮梦写信,写那些寄不出去的信。
轻娆看过那些信,一字一句都刻到她心上,刻骨的疼。
“浮梦,我今日又想起了你。第一次见面时你那么可爱,嘴甜甜的叫我青哥哥,喝多了酒,大舌头的你倒是叫成了情哥哥,闹了一场大笑话。
酒醒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是羞得不肯见我。
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我想你了,想和你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得把想说的话写在信里,反正,我也不会让你看见,让你为难。
这是第一封信,我想,等我写到第七十七封我就放弃你。
七十七,那是我们的小秘密。”
“梦儿,梦儿……
顾明南对你可还好?你还喝酒么?有多长时间没吃桂花莲子酥了呢?
你回来青哥哥给你做啊……
梦儿,我今日喝了点酒。轻娆做的菜,我酿的酒。
你知道我第一喜欢你,第二喜欢酿酒了对不对。
告诉你个秘密哦,我酿了一坛子桃花酒,是遇见你的那一天酿的。
我打算什么时候放弃你我什么时候喝,不过,可能这辈子都喝不了了吧。母妃叫我放弃你,别给你太多负担。可是梦儿,我也不想的,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只想成为你的依靠啊。
只是我给不起啊!我给不起你你的依靠啊!
幸亏你不在我身边,我要是说出来了,你会有多难过呢……”
“梦儿,这是第七十六封了……
我恐怕还是忘不掉你……
轻娆昨天说她喜欢我了。喜欢。
这样想来我真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孽,耽误了别的姑娘也毁了自己。
我和轻娆相遇在一个下雪天,那天母妃要我去为她酿酒。回府的路上,看见了她。她那时候真的很可爱,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便带她回了府。我那时候喜欢过她,觉得轻娆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那时候的我准备等我长大就娶她。
可不曾想,我却遇见了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轻娆看罢信件静悄悄的走了,一个人慢慢走向湖心亭,不动声色的看着湖面的莲花。顾青是不知道她看过信件的,也是,顾青怎么会关注她呢。
他说他喜欢过自己呢,这样就好了吧。我和他拥有满满的过去,拥有一大堆的回忆。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只是为什么会不甘心呢……为什么眼泪会掉下来……为什么左胸口好痛好痛……为什么感觉自己要窒息……
顾青,顾青,顾青……
你是我的链锁,让我这一生无路可走。
浮梦是你的链锁,让你一生无法释怀。
罢了罢了,不爱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的原因。
大不了,这一生我爱极了你,下辈子,我便怕极了你。
算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我来还。
轻娆望着那莲花久久,终是走回了屋子。却不知,假山后的暗影一直在看着她。
顾青看着轻娆走回屋子也释怀了。他知道轻娆看过那些信件,他却怕承担她的未来。他只能以这一种方式来拒绝。
只是,那第七十七封信,他是真的不会再写了。
日子这么慢,车马邮件都缓慢的行动着,这一生,爱一个人,也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轻娆与顾青仍然不变的尴尬。就像一杯热过的酒放在茶几上,却没有一个人去拿。只得待它冷却。
轻娆知道,这样尴尬的日子以后也极少会有,若不是趁着王爷不得出门,她怕真是和王爷没有一点机会了。
虽然,从来没有过一点机会。王爷的心里住着一个未亡人,那人,名曰,浮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