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暑气最重,天气时常闷热地让人难受,偶尔来的暴雨却最是消暑的。
这不,这会儿刚到申时,本是太阳还未西下的时刻,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整个天都昏沉沉的,黑云像是锅盖压下,惹得人心中十分压抑。
赵初夏本来是在沈青梅住处玩耍的,不想刚从那儿出来就遇到了暴雨,樱儿因为要去赵管家找领当月的用度银子,并未跟着赵初夏前来。
赵初夏拿手遮着头顶,小跑着往前头跑去。过了一会儿,见前面有一个亭子,赶紧进去躲雨。
赵初夏进了亭子一屁股坐下,用手将身上的雨滴拍下,若不是前儿个刚生了病遭了罪,她倒真想在这雨中漫步一会儿,消了消这身上的暑气。
雨大在廊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赵初夏不禁想起了故人。
那年杏花微雨,她与陈西郎在花丛中私会,两人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不用言语也懂得彼此之间的心思。赵初夏当时不觉得怎样,如今回想,那样简单和快乐的时光日后只怕是再难有了。
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赵初夏靠在廊中柱子上,听着清丽的雨声渐渐有些困意,眼皮缓缓地闭上,竟就这样在亭子中睡着了。
待到赵初夏被鸟儿叫声惊醒的时候,竟已是快到戌时了。
外头的雨早就已经停了,怕樱儿在房内等得着急,赵初夏急忙往回赶,路过夕月池的时候,赵初夏特意绕路而行,以免勾起那晚的难受之事。
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天空倒是比平时暗上了许多,赵初夏一路上竟没遇到几个人,经过望月阁的时候,赵初夏的脚步忍不住顿了一顿。
她小想了片刻,环顾四周见都没有人经过,一个闪身便利索地进了望月阁边上的花丛中。
赵初夏一行人刚入府的时候,管家便已经向大家交代过,众人可以自行活动,偏偏望月阁附近的这片紫色曼陀罗花是沾染不得的。
而赵初夏却是从小就喜欢曼陀罗花的,赵府后院还有几株她自个儿亲自种的曼陀罗花呢。
眼下并没有人在附近,赵初夏一面实在是想摘几朵曼陀罗,一面又因好奇心作怪,这才悄然闪身进了花丛中。
赵初夏手中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兜那几朵曼陀罗花,她只好小心翼翼地用裙子包住它,又怕包紧了把花弄坏掉,因此一路走走停停着回去。
赵管家虽然只是王府的一个下人,但是在王府当差十多年,明里暗里收了别人不少油水,因此活计过得还算是不错的,这不,他除了原配夫人之外,又从外头娶了二房、三房两个姨太太。
其中三房的贾姨娘是赵管家从青楼迎回的女子,为人相当轻狂张扬,虽然才来到王府不久,却是和谁都合不来,时常和赵管家的二房、原配闹矛盾。
“哼,一个个的尽拿我出气,竟敢把老娘当丫鬟使唤,赶明儿我告诉老爷去,让他来收拾你们。”
只见贾姨娘骂骂咧咧地将一盆脏水往外头泼去,赵管家的原配林氏和二房原氏也受不住贾姨娘的盛气,这日趁着赵管家有事外出,决定整一整她,给她点颜色看看,也好让她做人知道收敛一些。
好巧不巧,贾姨娘的这盆脏水凑巧就泼在从门前经过的赵初夏,赵初夏被吓了一大跳,可怕被人发现自己裙里的花朵,连头也不敢回地跑掉了。
“搞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赶着去投胎啊,这里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
贾姨娘见赵初夏不似被人泼了脏水的,倒像是泼了别人脏水似的逃开,嘴里不饶人还是骂个不停,朝着赵初夏走远的方向唾了一口,“穿得倒还挺像模像样的,行事却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想好人!”
话说赵初夏回到房中,吩咐樱儿将那些曼陀罗花小心收藏着,千万不可让别人见着。
樱儿找了一个花瓶,将紫色曼陀罗花全部插好放齐整,从衣柜里面空出一块地儿,将花瓶放了进去。
次日,赵初夏还未从睡梦中醒来,门外就传来“扣扣”的敲门声,樱儿急忙披了一件衣裳就去开门。迎进来的却是沈青梅和她的贴身丫鬟。
“姐姐怎么来了?还这么早?”
赵初夏见沈青梅神色不太对头,平日里端庄素雅的她难得竟跑得满头大汗,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夏儿你可知道出大事了,昨儿个傍晚快到夜里的时候,住在眉头居的薛媚莱死掉了。”
“啊!”
赵初夏一听吓得可不轻,原本窝在床边的她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还好沈青梅眼疾手快搭了她一把。
薛媚莱是同她们一起入王府的,往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为人和善,倒也不讨人厌。
“怎么会这样?!“
赵初夏急急问道,在王府里出了人命,这可是大事一件啊,不知薛媚莱是被人谋害致死,还是什么缘故死的。
“这我哪里知道啊,大清早的我听了消息,担心你就赶紧过来瞧瞧了。“
说着沈青梅伸手拉着赵初夏,眼中的关心之情尽显,却原来是赵初夏昨天迟迟未归,樱儿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回来,又见外边下着大雨,于是就拿了把伞上清雨居寻她去了。
沈青梅怕赵初夏夜里在外,出了什么事之类的可不好,因此就大清早来看看她。
赵初夏朝沈青梅投去感激的一眼,在这座冷冰冰的王府里,难得有沈青梅与她情同姐妹,为她的生活平添了许多温情。
“姐姐我没事,只是这薛媚莱是自个儿病死的还是被人害的?“
“这些我也一概不知,不过赵管家吩咐了大伙儿都不许到处瞎走动,就在各自房中等消息就行,估计等福晋查明缘由了,会召我们过去吧。“
赵初夏点了点头,沈青梅说得话有理,于是她起身稍作洗漱,和沈青梅草草用过早膳,两人便呆在潇竹居内打发时间不敢出去。
到了午后,福晋果然传众人到房内说话,大抵不过是让众人不要瞎揣度、更不要外传薛媚莱之事,而关于她的死因,福晋则是闭口不谈,只说会择日进行发丧。
众人虽还有疑惑,但是显然福晋并不想透露过多,挥了挥手就让众人退下了。
樱儿随着赵初夏往住的地方走去,快到潇竹居了,她却猛然想起赵管家昨日说从南国进了一批绸缎,让每房都去取一些回来缝制衣裳的。
赵初夏想着自己回去也是无聊,便跟着樱儿一同前去,看管库房的是赵管家底下的二把手李季生,人称李墙头,只因他最会见风使舵,两边倒了。
见赵初夏亲自前往,倒也还客气,命人将绸缎搬至桌面方便她挑选,那些绸缎都是上等货,赵初夏从中挑选了两匹喜欢的单独放在边上。
樱儿见库房中还有些新进的胭脂,便拉着赵初夏一同挑些带回去。
“哎呀,贾姨娘您来了啊。”
只见李墙头一脸谄媚地朝着门口迎了去,贾姨娘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气势和派头十分足。
“哼,我听说引新进了些好布料,怎么没人通知我来领呢。”
“哎呀,哪敢啊,本想挑几匹好的亲自给您送过去,又怕不合您的眼,反而给您添麻烦,这不,大清早我就打发小六请您去了,可又被那死人的事儿给耽搁了。”
“得了,得了,就你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也别提那死人的事情,偏偏就死在我房子附近,当真是晦气!”
“是是是,这不,料子都在桌上了,您随便挑啊。”
“这才像话!”贾姨娘说着便领两个丫鬟专心挑布料去了。
赵初夏倒微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赵管家在府中的威势这样大,否则料贾姨娘也不敢如此嚣张,底下的人也不用如此奉承着。
赵初夏哪里知道,王府的王爷常年在外征战,福晋由于身子不好的缘故不爱管事,因此府里的事大多是由赵管家说了算,底下的人察言观色,又怎么敢不巴结着他。
贾姨娘挑了半天,并未见到自己喜欢的颜色和花样,刚想对李墙头发难的,突然从桌子角落发现两匹花式独特的料子,她一眼就看中了。
“小李,把这两匹给我包着,我要了。”
“耶!”
李墙头嘴中应着,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赶了过来,在见到贾姨娘手中的布料之后立马苦了脸,那不正是赵初夏方才挑中的两匹嘛。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还不快点,我赶时间呢。”
李墙头回头,见赵初夏和樱儿正全心挑选胭脂,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悄悄趴到贾姨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哪里知道自己和贾姨娘的话早就被赵初夏和樱儿听了去,两人只是洋装不知罢了。
贾姨娘知道那布料已被选走之后,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赵初夏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子,她再轻狂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因此她朝赵初夏所站方向狠狠撇了一眼就想离开,这一看不打紧,她竟发现赵初夏有些眼熟,她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忆起,这不就是昨天被自己泼了水的那个人吗。
原来早上赵初夏急着和沈青梅一同去福晋房里,仓促之下并未将昨日的衣裳换下,这才让贾姨娘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