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天南有些迟疑,他并不敢问老者从他的走马灯里看到了什么,是不是非常无聊的庸俗的内容,是不是没劲透了。在木天南看来,自己就是那样一个无趣的人,度过了自己无趣的一生。
老者看着木天南纠结的表情,笑着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他倒是似乎想要让木天哪了解一下自己过去的一切一般。
木天南几乎不敢看老者带着探究的眼神,思索片刻,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说:“我怕……是很糟糕的景象。”当时的木天南,还是一个怯懦的男孩。
天听到这里,也是看着木天南,他想要从木天南的眼中看出来一些东西,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从木天南的眼中看出太多的东西来,有的已经就只是平静了。似乎当年的一切,真的就已经是跟他毫无关系了。
老者扬了扬眉毛,显得有些开心地说:“你真是想多了,你的走马灯影像,根本没有资格说是糟糕。我从来没有想象过那么空无一物的人生,你这辈子除了庸庸碌碌讨人嫌,还干了点别的什么吗?”
木天南不可置信地看着老者,老者脸上还是带着那样看热闹的笑容,可以笑容下面的语气,却开始变得生硬且不客气起来,说道:“我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没有人关心,也从不关心别人,只是自我选择了过这样孑然一身的生活,但是越看到后来我就越发现了,你这就是没有本事也不做任何努力的结果嘛!”
老者的话就像是设计巧妙的多米诺骨牌,轻轻一推,便连成一排精准地倒了下来,直直地成一条线一个接一个地,重重地压着木天南脆弱不堪的心灵,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只是当初的木天南,根本是没有关注过这一切,在他看来,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外界的原因,但是老者的这一番话,却是让木天南被点醒了。他开始意识到,似乎,这一切也是与自己有着很大的关系。
正是因为自己的不作为,才是导致了这一切。外人,不过是一股力量,但是自己呢?不是更加主导的一股力量吗?
木天南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来话,这个之前素未蒙面的老头子说的关于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准确,那么让人无法辩驳,他说的完完全全就是正确的,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失败透顶,同时也无聊透顶的人。
老者把木天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是两百年前,我的那些故人还在,也许我会愿意重新活一遍,去解决我未解决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那些人也早已成了世间尘埃,我再来到世上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不愿意再去尝试。”
木天南垂着头,缓慢而挣扎地说:“虽然您不想再去活一遍了,可是或许……您不应该把宝贵的重生机会给我,我不值得您这么做,也许这些死掉的小混混,每一个都比我要有理由活下去。”
老者听到木天南的话,变得非常生气,他宽袍一挥,尘土四处飞扬,瞬间消失了。显然,他也是被木天南这般窝囊的样子给气到了。
“我说你啊,当初还有过这么怂的时候?”周韬听到这里,也是有些无语的说道。他可是知道,这家伙之前承受了灵魂被封禁的巨大痛苦,都是没有怎么表现出受不了的样子,可谓是一个真正的硬汉子!但是周韬没想到,当年的木天南,竟然是如此的一个怂蛋。
“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啊。”罗轻舞有些听不下去了,这般为木天南说道。
车子在这个时候,也是忽然晃动了一下,他们此时,已经是接近无法行车的地方了。
“长话短说吧。”木天南看了看车子外面的样子,笑道。
三人都是点头。
木天南一人站在林地里,四周都是死尸,一阵冷风吹来,木天南浑身打了个哆嗦,有些害怕地看着周围。
木天南的手中还握着方才老者给他的桃木剑,此时,桃木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似乎在发出呜呜的悲鸣之声。
木天南有些奇怪,紧紧抱住了桃木剑,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非常让人恐惧的声音。
那个声音,就像是玩恐怖的猎奇游戏中,鬼怪出现的那种声音,像是从鬼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
四周升起了点点萤火虫,在忽上忽下闪着不确定的光芒。在萤火虫的背面,分明是一双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那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在老者的罡气消退之后纷纷现身,想要夺取木天南的性命!可是木天南现在怀中抱着的桃木剑,可以起到保护他的作用,暂且可以用来抵御这些恶魔。
木天南面对此等骇人的景象,害怕到几乎要失禁,跪下大哭道:“师父我错了,我会好好学的,一定不会让您老人家失望的!”
风沙四起,板着脸的老者又重新出现了……
在那之后,木天南就在深山老林里,跟随老者专心致志地学起了天师的工夫。老师教得好,学生也愿意好好学,木天南很快就有了可喜的进步,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
有一天,老者就跟木天南说了有关昆仑废墟的事。老者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个不入流的小天师,但有次误打误撞去了昆仑废墟,在那里捡到了上好的桃木剑,和失传已久的心法典籍,自己勤学苦练,渐渐成了气候。
老者跟木天南介绍完昆仑废墟的情况后,格外强调了,自己当初去那里的时候,看到了一本《天下玄机》,是书中至尊,集大成于一体,嘱咐木天南一定要努力把它带出来,以后一定可以成就非凡。
讲到这里,木天南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世骇俗的拜师经历,就算是结束了。
天,罗轻舞和周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木天南倒是镇定自若,端坐在那里,一脸正色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罗轻舞想了想,缓缓地说:“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可思议了,简直可以说是传奇了,濒死之后拜鬼为师,这真的不是小说里会有的情节嘛……”
周韬拧着眉毛,接过了话,说:“木天南啊,你从离家出走那天以后,还有没有回去看过你的家人啊?”
木天南把头垂了下去,闷闷地说:“我出山以后,回家里那边看了一次,他们一切照旧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同,应该是就当我死了吧。”
周韬没有像往日那样嬉笑打趣,而是用手拍了拍木天南的肩膀,说:“人活一世,有时候脾气秉性相投的,并不是父母家人,不过,最为你担心的,的的确确是他们。有了不合适的恋人,分手就可以了,但是家人再怎么不合适,还是会牵绊着过完一生。”
木天南哭笑不得的看着周韬说:“大师,您每次这样突然发表感想,真让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啊。”
天加入了讨论,面色认真地说:“人的一辈子际遇真的很重要,你能遇到你师父,也算是三生有幸。他不仅是你的师父,也是再生父母啊。”
木天南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师父尘缘未了,有很多心愿希望我去实现,他把两百年的辛苦修为毫无保留给了我,我再也遇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罗轻舞温婉地笑了笑,感慨万千地说:“原来我只当这世界精彩纷呈,没有想到在我不了解的领域,还有这么多奇妙的缘分,真是让人又惊奇,又觉得很感动。”
天笑着点点表示同意,周韬耸了耸肩膀,说:“原来我只当我们是不同寻常的人,没有想到其实还隐藏着一个走过生死场的大人物啊!”
木天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头说:“哪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罗轻舞站起了身子,朝车后门的铁栏缝隙往外看去,说道:“这是……到哪儿了呢?”
出发时是大中午,卡车开到现在一刻没停,周围漆黑一片,看不分明。
“看来这些人也是掌握了一些关于昆仑废墟所在地的正确信息,才会这么目标明确,直奔主题。”木天南喟叹一声,感慨地说:“师父死了以后过了两百年,昆仑废墟看来也不再是秘密,它的神秘终将会被利欲熏心的人打扰。”
周韬用胳膊肘撞了撞木天南,表情丰富又夸张地说:“拜托,别那么严肃嘛,一个好东西真实存在在那里,肯定会被人发现,想要去看的。光是‘昆仑废墟’这个名字 ,就已经让人遐想万千了好嘛?就算只是个旅游景点,也会有很多人去看的。”
木天南神情哀伤地望向远方,说:“不知道师父说的那本《天下玄机》,在这两百年里有没有被别人拿走,或者被人破坏掉。谁说的准呢?”
天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感觉不会,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昆仑山脉绵长而且地形复杂,知道昆仑废墟具体地址的人,本来就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能够进去找到想要的东西,并且能活着出来的人呢?”
罗轻舞点点头,和天保持一致,说:“我赞同天的话,这个地方既有鬼魂作祟,也有奇珍异兽出没,所以非常需要你们这些天师,也需要刘大勇这种硬上的实力派,相互配合在一起,我们才能有最大的胜算。”
木天南感激地看了看周围的人,笑着说:“非常感谢你们出言安慰我,其实事到如今,能不能找到那本书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在意的是,能够看到师父当年去过的地方,踩在师父踩过的土地上,做师父曾经做过的事。只要能这样,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周韬哈哈大笑一阵,说道:“我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讲话这么逗呢?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在哪个茅坑拉过屎撒过尿啊?你是不是要去都做一遍呀?”
木天南很无语地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周韬,说:“就知道有你这个讨厌鬼在,讲什么都正经不起来,真烦人。”
周韬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说什么呢,我要是正经起来,那可没有人能比得过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木天南摇了摇头,说:“我应该知道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没听过呢?你是在梦里正经的吗?”
天和罗轻舞被这一对活宝逗得哈哈直笑,封闭拥挤的小空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这些傻叉,还这么开心,等到了地方,咱就下手弄死他们。”在前面的两个小混混,此时听到车子后面传来了笑声,啐了一声,低声道。
“哈哈,到时候,可就是有得玩了啊。”另一个开车的小混混也是笑道。
但是,他们哪里是知道,虽然他们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天他们几个,除了罗轻舞之外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三人也都是笑了。
“怎么了,你们三个,怎么笑的这么猥琐?”罗轻舞被这三个人的表情也是弄得有些无语了,这三个人,都是想到了什么?
天也是哈哈一笑,才是俯身,在罗轻舞耳边悄悄说了那前面两个小混混的事情。罗轻舞起初是被天这个亲密的动作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听完天的话,她也是有些动怒了一般,道:“这些家伙,果然是没安好心!”
“说起来,我们也没安好心啊。”周韬却是一笑,道:“这些家伙,真的是在找死啊。”
周韬这个时候,已经是动了杀意了。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车子终于是停了下来。
周韬暂时的收敛了自己的杀气,四人也都是下了车,打算查看一下情况。
这一下车,他们就是明白为何是要停车了。他们此时,已经是到了一处陡坡前面,而且这陡坡的范围还是比较长,两侧在远处似乎还是悬崖峭壁,所以是只有这么一条道路,想要绕路都是不可能。
加上这里的坡度很大,岩体也是十分的脆弱,车子恐怕是不可能能够上去的,所以应该只能够是下车爬上去了。
前面,刘大勇等人也已经是下了车,看到天他们几个,这刘大勇怪笑一声,便是带人走了过来,先是再打量了一眼罗轻舞,才是笑道:“这个,你们也看到了前面的路况,我们看来只能够爬上去了。”
说罢,这刘大勇又是看了一眼罗轻舞,贱笑着说道,前面的路太难走,罗警官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来背你,可好?”
既然已经是到了这里,这刘大勇就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敢说出这种话来,浑然是不把天他们放在眼里。
这刘大勇话一说出来,其他的几个小混混也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中的意图自然是不必多说的。
这个时候,周韬和木天南也是都看向了天。只见此时,天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脸上甚至还是带着一丝淡笑。他没有说话,忽然是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天色已经是逐渐暗了下来。
“小子,你没什么意见吧?”那刘大勇看到天这般模样,心中暗道这小子真怂,便是故意又说了这么一句。
天这个时候,忽然是出书,只见九张符箓忽然是从他的手中激射出来,绕着刘大勇等人就是迅速的旋转,构成了一道火焰圈子。但是这火焰,也是幽蓝色的,看起来很是瘆人。
“你,你……”刘大勇看到这一幕,也是惊慌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是恢复了镇定,死死地盯着天,好像是随时要扑上去一般。
除此之外,他的那些手下,也是冷笑着,其中一人道:“你在玩杂技吗?”
但是,此人话音未落,只见在这个圈子外,就有着足足是九个黑影出现了。这九个黑影,就像是九个地上的灰烬一样,让人看着极为不舒服。
罗轻舞此时也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看着此时的天,她眼中也是异彩连连。
周韬此时,在天身旁,则是脸上带着笑意,他也是没想到,天一旦是动怒,也是会如此的可怕。这九鬼登门术,也是属于天师之中比较禁忌的法门了,和周韬一直想要尝试一下的那秘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九鬼登门术的掌控要轻松一些,一般不会造成太大的后遗症危害。
九个黑影一出现,这些小混混,包括刘大勇都是被吓住了。但是他们自然是不能这么认怂,在刘大勇的指示下,一个小混混虽然害怕,但还是拿着一把砍刀,就是朝着其中一个鬼影看了过去。
但是,这小混混才是冲过去,他的身体就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了下去,等他冲到那鬼影的前面的时候,已经是变成了一具干尸!
“啊!”有小混混看到这一幕,怪叫一声,就是想要调头就跑,但是没办法,他立刻就是被另外的一个鬼影抓住。那鬼影好像还是发出了阵阵怪笑,那小混混的口中,便是有着大量的黑色液体流出,而看他的眼睛翻白,就知道他也是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