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毕业那会子,李之微总觉得走出校门就能闯出一番天地。那时候她深觉自己本事极大,哪管乔楠苦口婆心的相劝。劝不劝得,其实也就那回事儿。
乔楠手里有点钱,大小事不用自己操心,自不会明白这年头里为生活奔波的人。就为了这事儿,李之微还曾跟他大吵过一架。
用古人一句话说李之微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然了,她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总想着在空调房中手指飞速敲着键盘,然后一份份文件唰唰的从打印机中呈显出来,然后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昂地甩在上司脸前,最后回眸一笑。
“大白天儿的,你怎么总喜欢做梦呢?”就是这句话,一瞬湮灭了李之微的幻想。况且乔楠还是笑眯眯同她说的,那模样倒没有瞧不起她,可李之微听后总觉得心中不舒坦。
最初她还能跟乔楠犟嘴几句,可后来,也就是她第三次面试失败,她心中总归是有些小心虚。可是,正如乔楠之前所说:“人生哪里没有磨难?你看看跟我一届毕业的,哪个不是三五次才成功的?”
李之微记得乔楠当时安慰她的样子,他总是喜欢微微一笑,然后慢悠悠地谆谆诱导:“一次不成,还有二三四五呢,你想想古人所说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每到这时候,李之微总是先朝天翻一白眼,再学着丫鬟拿捏着手势柔声说道:“公子你还是回古代吧。”
乔楠也只是一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
是啊,他一这样说,李之微总不能再反驳些什么。乔楠如果不是因为爱她,哪里肯花心思一而再三的劝慰呢?
李之微抬手看了眼表,虽然已经是第三次面试了,可这心里总归还是发虚。
今天这次,她并未告诉过乔楠,昨儿夜里,她就想了,今天只是抱着一试的态度,能成就成,成不了她便回去调整好心态,等待下一次时机。
初晨的白天,也是迎接崭新光明的一日。望道路上车流如织,人群交汇,李之微还是不自觉倒吸了口气。七点半的早晨,晨曦大开,阳光舒展,在这个时速快、行程快的城市,绿化树旁,青葱树木之下,人们西装革履,步伐匆忙而稳。
看着表上的时间滴滴答答走,心里几得不是一般,第四次问道:“师傅,还要堵多长时间啊?”
出租车师傅被堵着也是不舒服,却还是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友善的笑,说:“快了!这条路不常有堵车这事,许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不过你放心,耽误不了你上班!”
那师傅整日里拉着类似于李之微这样的人,不外是怕上班迟到罢了。
李之微看着那笑,也跟着笑了笑。便就想起每次去找乔楠之时,那一个个衣冠楚楚的政治家们也总是喜欢露出这样官场上的笑,每到此刻,乔楠也便跟着一笑。
他本就喜欢微笑,可一遇上这种事,那笑不可谓不假。麻的李之微整个人都浑身一颤。想了这一会子,出租车移动了也不过几步之远。她已经第三地抬起手来,八点整……这一堵又是半个小时。
其实这次,她本不抱希望,毕竟这家公司与之前差距那不是不大,她虽是名校毕业,可到底没有工作经验,就连人情世故乔楠说她处理起来,也不尽人意。能收到G&E的面试函,她又是惊又是喜。
惊是自己本不报念想,只是一试,怎料就成功了。喜得话,自不必多说。
距离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李之微平素不喜欢迟到,那是宁愿早去等待别人,也不愿落下话柄,让人言谈。不由道:“师傅,还不行?前头到底是怎么了?”
师傅尤未接话,双手紧握方向盘,忽的来了声:“坐好啦,我们岔过去。”李之微立马反应过来,抬手便可劲儿握住车门上方的扶手,一个急转弯,那技术可谓是拿捏得当,擦着一辆白色轿车便飞速穿过。
李之微被甩的身子本能一倾,不过也开阔了视野,终于穿到数辆车前头去,看清了到底是为了何而堵了车。她惊魂未定,就说了句:“师傅好技术。”
师傅得笑,说:“习惯成自然!”却是又刹了车,前方被数十人堵了起来,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算是想过去,却也无路可走。
李之微观摩了一阵子,光听窗外那叽叽喳喳的鸣笛声跟那路人围成了个圈而不断吵闹的声音李之微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原是电视剧中常常看到的一幕,有人出了车祸。不过听那声儿,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就是两方在不断争吵,才导致道路不通顺,乌泱泱一干人都在这堵着车。
李之微本还在纠结揣摩如何过去,可就在方才那人群中不断有人走动,恰巧泻出一条缝隙,李之微不由眉头一震,但见一名老人伏在地上,那样子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亦或者是本就有病再身,而导致复发。
她本不愿多管闲事,可奈何在场的人都没有去扶起老人的好心人,照这样下去,那老人岂不是要不治身亡?
纠结了一下,李之微还是将挎包一斜在肩,余了句:“师傅稍等,我去看看。”便麻利的开了车门,三步作二的奔下了车。
师傅无奈叹口气,只得吆喝了句:“还没结账呐!”李之微眉头一皱,并未回头,大步子的跑进人群。她身形本就娇小,一溜烟的就挤进了人群中。自然是一面道着歉,一面红着脸的往里进。
在她无视旁侧人的不悦之词后,倒也看清了事发状况。眼前是一辆黑色商务,李之微记不得是什么车,好像是在乔楠家的杂志上见过。她微微侧身,问旁边的路人:“敢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旁边大哥是位汉子,一身的膘肉,李之微从他身上的油烟子味分辨出后方那卖肉夹馍的车子是他的。大哥瞟了眼李之微,倒还极有耐心的说道:“这人撞了人,要跑呢!可怜了这老年人!”
李之微不由看去那车旁边站立的人,黑短发根根竖立,浓密眉毛下双眼深不见底,双眸如墨,极是好看,却让人不敢深看对视。西装笔直,衬的一身黑色那是仪表非凡。一身四个字“生人勿近”气息,冷血动物!
靠在车身上双眼无波盯着哭哭啼啼的老人。李之微叹了口气,越听便越觉得这世界真是什么事儿都有。
有不少人上前劝导老人起来,老人却撒泼只说:“都是看着人模人样!撞了我老婆子就想跑,现在的年轻人怎的就这副模样?你们都给我评理!我不管,今儿不给我赔钱,我就不起来!”
她说的让人听了很是闹心,但见她衣衫褴褛,脸上皱纹深壑,那一双浑浊的双眼更是噙了泪水。在场之中,除去后面不断的鸣笛声,皆是沉默了下来。
李之微本能看去那男人,却见他只是从怀中摸出盒烟,用另一只手“咔”的一声,开火机,点了火。在炎炎烈日下,那点子橙色,仿佛是蜡烛灯花,明了后就被人剪断了烛芯,立时黯然。
那缭绕环生的烟雾吹散在了风里,其实是看不清的,李之微只闻着烟味儿想到了那淡白色的袅袅烟气。
这样子浮浪,分明是不把人命放在眼中。李之微将包一甩身后,顾不得多人在场,只壮着胆子,问那男人:“你撞了人,怎么还一副这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