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惜若没有说话,拧紧的眉毛也未曾有丝毫放松。他们刚刚安营扎寨,前方就有新的消息传来,庆安失守了。庆安可以说是汉唐的北大门,失守意味着什么上官惜若清楚的很。更让上官惜若痛心的是,庆安的守将不战而逃,非但庆安,相连的其他都市的守将也都心生逃窜之意。
“皇上,歇息吧。烦心的事儿天天有,有了好身子才能好好的应对这一切。”小炉子再次劝解道,从接到庆安失守到现在皇上已经叹息了数十声了。
上官惜若负手在背后,望了一眼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轻声慢道:“漆黑的天空,会有明月带来光明。可是属于朕的那轮明月却被乌云遮住,再也找不到了……”
“皇上又在说笑了,月亮就挂在天上不曾消失,不曾移动怎么会找不到呐。白天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太阳太过耀眼了。等静下心来就会发现月亮还在那里,一直在那里呐。”
“月亮一直在那里,怎么可能,朕差点都掘地三尺了都没有挖出来,怎么可能还在那里。”上官惜若的口气重了起来,太过期许就会特别失望,而特别失望的结果就是满心的怒气和怨言。
小炉子被上官惜若的眼泪给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主子所说的月亮大概不是天上那轮玉盘。小炉子猛然醒悟皇上是在想小月子公公,可对方真是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无处寻了。
“皇上,如果小月子公公在的话,肯定不想见到你叹气发愁。”
“小炉子,你的话太多了。朕有事,要出去走走,好好给我守住屋子,不准跟来。”上官惜若见到小炉子也欲转身,于是立即发出了命令。虽然她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是却依然透露出慑人的威慑力。
行军驻扎的第一夜,天空中繁星数点。烈烈风声夹带着河水的腥气,让人的记忆也忍不住浑浊了几分。上官惜若一人在岸边四处溜达,只听得烈风击水,波涛汹涌。待闲云渐渐遮着月亮,上官惜若越来越思念韩赤月。不知道那个人如今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望着这轮明月思念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上官惜若摇摇头,心想此刻应以战事为重,岂可儿女情长?为了断绝某些想法,便拔剑舞动,直弄得自己气喘吁吁方才作罢。寻了一个石头,便和衣而卧。只是终究睡不安宁,忍不住再度吹起了小月子所送的玉箫。
只是曲吹到一半,上官惜若便停了动作。过于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人来到了她身后,会是谁呢?能是谁呢,是他吗?上官惜若一脸笑意的快速回望,映入她眼帘的却是葛尔丹。
掩过眼底的那抹失望,上官惜若将玉箫藏回袖中,同时也收拾好所有情绪,以主将的口吻道:“可爱的超级丹,这个时候不在军营中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相当逃兵吗?”
“回皇上,葛尔丹虽然不才,但是也决计不会做逃兵。对于承诺过要完成的事,即便让葛尔丹掏心挖肺,葛尔丹也会完成后再死。”葛尔丹和寻常人不太一样,或者说是太过出众。只是他的容貌并没有遮掩他的实力,反而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上官惜若很喜欢认真的人,因为只有认真的人才会战胜大多数敌人,不过眼前的葛尔丹似乎有些认真过头了。上官惜若低头一笑,慢道:“既然不是逃兵,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回皇上,属下原本在好好的睡觉。只是突然听到了十分刺耳的声音,有些难以忍受才想跑出来教训那人一下,谁知那人竟然是皇上您。”葛尔丹一五一十的道,忍不住无辜的摸了摸鼻子。
上官惜若虽觉诧异,却忍不住道:“声音?不过是寻常的海浪声响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这样可不好,以后说不定会在哪儿打仗呐,若因为外界环境而睡不好觉,岂不亏了?”
“不敢瞒皇上,吵醒我的不是海浪声。我虽入伍不足一年,却也知晓当兵的就要随时随处都能睡得着。只是那个笛声对于我来说就无异于魔音穿脑,根本无法忍受。”所以以往他听到那个声响绝对会踹碎玉箫,同时暴打吹箫的人一顿。只是今日吹箫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皇上。
上官惜若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轻声道:“你能听见这个声响,很多人都听不到的。”
“这声响还是听不到才好,因为能听到,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不瞒皇上,这种声音对于能听到的人而言,无异于那沙砾儿摩向玻璃,着实让人无法忍受。”
“有这么难听?夸张了吧?”
“当真没夸张,我不是暴脾气的人,只是却为这种声音变得像个暴戾的魔鬼。但凡听到有人吹这种玉箫,我绝对会毁掉玉箫然后让他变成独眼青。”
见葛尔丹点了点头,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上官惜若忍不住有些难过。当初为了自己的方便,自己竟然如此残忍的折磨着小月子。怪不得每当自己准备拿玉箫练曲儿时,小月子的脸色都那么难看。
“这个声音对你们而言,真的那么无法忍受吗?那么为何……”上官惜若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有些话无法再说下去。
葛尔丹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道:“皇上请看,这些东西原本也是能发出这种声响的玉箫或者玉笛,都被暴怒中的我砸碎了。”
别人碎之而唯恐不及,小月子却主动将这个东西交到自己手上。上官惜若望着从树上跌落入河中的叶子,忍不住发出一声自嘲。有些东西之所以会从你身边溜走,因为那时的你根本不懂那些东西的好。
“朕不会再吹了,你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呐。”
“皇上,你不去休息?”
上官惜若摇摇头,挥了挥手遣葛尔丹离开了。等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上官惜若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长叹,状似随意的问道:“李世终,李大将军,咱们的守将都不战而逃了,你说朕该怎么办?”
“皇上?皇上知道臣……”李世终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随即心有疑虑的跪倒在上官惜若面前。他以为他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有想到上官惜若早已发觉了他的存在。
上官惜若前倾着身子,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就知道小炉子绝对会去惊动你,那个家伙啊……算了,戎狄这般凶猛,咱们又从未打过一次胜仗,你说我们能翻身吗?”
“能,只要皇上敢用一个人的话。”上次李世终的建议被否定后,他和赵好松彻谈了一夜,两个人争论了许久才争论出一个可以制敌取胜的办法。
上官惜若揉着太阳穴,轻轻的叹口气道:“六王爷,对吗?”上官惜若不希望再牵涉到六王爷,只是那人的特殊身份注定让他无法超然其外,也注定无法让自己置之不理。
“皇上圣明。”李世终虽惊讶于上官惜若能猜中此人,只是思及薛神医说的某番话反而也觉得理当如此了。上官惜若不是正儿八经的天才,不过她却比正儿八经的天才更厉害,因为混混才能无敌。
以六王爷里间戎狄,确实能获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只是六王爷一没有真心归附自己,二自己也真的没有勇气再给那个人任何武器了。上官惜若歪着脖子,说道:“李世终,人家都说你聪明无双,难道不能想出别的办法了吗?”
“聪明无双的人是皇上您呐,这步棋没人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可是不下这步棋,咱们可是要输定了。”六王爷是个炸弹,炸弹可以炸伤敌人,自然也可以炸伤自己。会不会用,会炸伤谁,但看一个人的造化了。
“你说朕和六王爷怎么这么有缘啊,那个人到处和朕作对,偏偏朕处处都离不了他。”上官惜若想六王爷这身份可真好,他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西戎的可汗呐。
李世终知道皇上如此感叹代表着她心意已定,这是一步险招,可也是制胜的唯一法宝。至于老天爷站在哪一边,他们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戎狄入侵汉唐,兵临安庆。不得已之下上官惜若夜访六王爷。
“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我还真想知道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皇帝大人,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六王爷用一副欠收拾的模样说道,不要怪他,但凡任何失败的人总会闹几天情绪。
上官惜若非但不气,反而一脸带笑的道:“六王爷应该明白,朕真的是和您一起享受这太平人间。不过朕虽然想一直侍奉六王爷,但戎狄的军队渡过易水也只需一两日。”
“那皇上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该如何处置此事了,想必这点儿小麻烦应该难不住雄才大略的您。实在不行就再来一次装死,想必这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车熟路吧。”一想到胡子一大把的自己竟然被上官惜若这个小混混给骗过了,六王爷就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
上官惜若挑眉一笑,意有所指的道:“六王爷,你可撇的真清呐。不过,你真以为西戎能容下你吗?如今西戎当家做主的可是太子,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你说会是什么结果呐。”
“上官惜若,你什么意思?”六王爷怒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触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