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我们想前进却前进不了。前面已经有六王爷的兵在那儿把守了,我们冲锋了好几次,都被对方搓下阵来。公主,咱们要不要换别的国家?”军师也一脸颓败的说道,他总有一种要灭绝于此的不祥预感。别怪他这么想,毕竟现在到处是山穷水尽之象,想要柳暗花明那可比登天还难。
灵仪夫人闻言,瞬即哭了出来,拉着自己女儿的手道:“艳儿,怎么办,汉唐的六王爷在哪儿,咱们过不去。难道天老爷要灭了咱们母女两人吗,那有何苦让咱们逃出来。”
胡艳儿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劝解母亲道:“母亲,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要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军师,咱们转向,向南,去南夷。”
军师点了点头,随即传达了胡艳儿的命令,该向南夷奔去。胡艳儿不是笨蛋,她知道前途凶多吉少,不过现下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有生还的可能,她就不会选择放弃。毕竟,她胡艳儿不是为了死才来到人间的。
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看似平和的山谷。疲惫不堪的东狄士兵一个个就这样躺倒下来,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奔跑的力气。胡艳儿望了望满地东倒西歪的士兵,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自己动手扎起帐篷来。
公主已经亲自带头了,其他士兵自然也不好意思放肆的躺着,是以也前来帮忙。没用多长时间,五个看起来有些气势不足的帐篷就这样扎起来了。
马粪已经开始燃烧了,但是士兵们却并没有庆祝的意思。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讨厌所谓的庆祝了,因为庆祝总会带来灾害,就像昨天夜里一样,花开的正美就被人无情的折了下来。
胡艳儿给自家兄弟打了打气,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也只好无所谓的笑了笑,反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虽有松竹油灯,然里面光线依旧非常暗。灵仪夫人满眼含泪的坐在阴影里,不时有低泣声传出。
胡艳儿不由得鼻子一酸,随即抱住自家母亲道:“母亲,你别哭。有艳儿在,没有谁能拿你怎么样。父亲不会白死的,那个上官惜若,我绝对会让她血债血偿。”
灵仪夫人拍了拍自家女儿的手,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眼泪却流的更加汹涌。几次咬了咬嘴唇,最终有些黯然的道:“胡艳儿,你看天都黑了。天都黑了,你说我们还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我们自然能见到,不但明天的太阳,明年的太阳我们都能见到。母亲,不时你常常对艳儿说人活着要抱有希望吗。母亲,现在我们还活着,怎么能没有了……”胡艳儿也说不下去了,很多时候你不想流泪,但是眼泪会不请自来。
东狄可汗虽然花心,东狄可汗虽然脾气不好,东狄可汗虽然很少说甜言蜜语。但是对于灵仪夫人来说,东狄可汗就是她的天,她的山。如今天塌了,山倒了,你让她怎能不精神崩溃?灵仪夫人握着自己女儿的手,却不愿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胡艳儿紧紧的回握着自家亲娘的手,连声安慰道:“娘,不要难过,不要哭。人只要还活着,那么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娘,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深蓝色的天幕,闪亮着情郎的眼睛……”
“别唱了,胡艳儿,我没有办法不难过。我的山倒了,我的天塌了,身为藤木的我,身为白云的我,还能依附谁,还能为谁活?”灵仪夫人泪流满面,不住的摇头叹息。
胡艳儿再也忍不住了,她真的很想放声大哭,真想骗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可是她又不敢在母亲面前哭,是以只好跑了出去。一直捂着嘴再跑,不知过了多久,不知眼泪流了多少斤,心空了,身体却越发沉重。
等胸膛如同撕裂般疼痛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了。望望天,望望地,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让人看不到熟悉的印记。胡艳儿笑了笑,对着风喊道:“嗨嗨嗨,父汗,你看见了没,这就是你宠爱的公主,如今却连家都没了,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一连喊了几声后,胡艳儿在跪坐在地上。她拿出腰间的匕首,割伤了自己的小拇指,鲜血就这样一滴滴留在沙上。胡艳儿轻声道:“沙漠真神,你一直是我们东狄的守护神。而今东狄要没落了,你还能去守护谁?东狄没有做过坏事,错的都是那些人,你能不惩罚那些坏人吗?”
含盐分的泪水滴在受伤的手指上,有点儿微微的痛,却让胡艳儿脸色更加狰狞,她继续轻声慢道:“沙漠真神,只要你愿意,你尽可以拿去我的血、我的汗、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只要,只要能让我手刃敌人。不,那太便宜他了,我也要让他尝一尝失去至亲的痛。毕竟你一直教导我们的都是血债血偿,不是吗?”
风呼啸而来,卷起漫天狂沙,像是在迎合着什么,又像是在否决着什么。究竟是在迎合,还是在否决,但看一个人的理解。胡艳儿割下了一缕头发,随即让风将其吹散,她慢慢道:“沙漠真神,就用你的仁慈让艳儿获得解脱吧。”
言语完毕,胡艳儿便随着头发飘落的方向走去。深一脚,浅一脚,跌倒了再重新爬起。此时的她,完全不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公主,而是一个迷路的旅者,一个永远找不到自己家的旅者。
家是找不到了,但是居住的地方却一抓一大把。胡艳儿四处摸索,到处乱走,终于在拂晓时分再度回到了他们的驻扎地。胡艳儿望了望安静的异常的各个帐篷,摇了摇头直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有好多话想要告诉自己母亲,有好些事儿想要说给母亲听。想要让母亲知道,她胡艳儿虽是女流,虽然年轻却也可以成为一座山。
掀开帘子进入帐篷,胡艳儿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发声。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留下艳儿一人活在世上。
突然军师大叫着跑进胡艳儿的营帐,抚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公主,大事,大事不好了。”等军师看到被血染红的床铺,看到灵仪夫人白洁玉手腕儿上的口子,呆住了。
胡艳儿吞下了眼泪,随即道:“军师,什么大事不好了,难道是汉唐的人又追了过来?”
“不,那倒没有,只是咱家的兄弟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个了。那些人,那些人竟然全跑了,真是一窝龟孙子。”军师说不出他是什么感觉了,好像也有点儿懊悔自己没鸟悄跑路的感觉。
胡艳儿回过神来,一脸含笑的望着军师道:“军师,你是我们东狄的军师,也只能是我们东狄的军师。我虽然是个没落公主,可我还是个花季少女,而且是一个长的很好看的花季少女,你说南夷的王会不会喜欢我呢?”
军师吞了吞唾沫,迅速明白了胡艳儿此话的意思,随即大声道:“公主放心,属下一定将你带到南夷国,咱们这不是没落,而是踏上更加光明的通途。”
二十个人马外加胡艳儿这个没落的公主,他们就这样再次往南走去。但是前方真是光明的通途吗?不见得吧,不是人都说光明和自身之间总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么,这次也不例外。
前方探路的人回来禀报:“公主,大事不妙。那个护国公竟然率领重兵把守在关口。他们五人一个小分队,四只小分队交叉巡逻,连一个跳蚤都蹦不过去,咱们可能通不过去了。”
胡艳儿背着手望着前方,随即将割伤的手指放到自己面前,看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错了,我们能够通过,而且会安安全全的通过。”
“难道公主有什么好的方法?这样的虎穴龙潭似乎不容易通过。”军师和探路者一起问道,其他几位兄弟也有些好奇。那个护国公可是一个超牛气的家伙,他这虎穴龙潭恐怕不好闯吧。
胡艳儿眯起了眼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虎穴龙潭又如何,正她胡艳儿做虎皮得龙筋的好时机。天罗地网她胡艳儿都不怕,一个虎穴龙潭又想用来困住谁?
上官惜若,你得意太久了,是时候有人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了。
“公主有雄心壮志自然是好,只是咱们这儿没有可以千里走单骑的美髯公,又没有万军之中救孤儿的常山人。兵困马乏,寡不敌众,咱们以何取胜?”军师似乎迷失了他的身份,竟然问计与胡艳儿起来。
胡艳儿仰头观天,忽然大声道:“有了,快将弓箭递给我。”
“公主有何良策?”军师把弓箭递给自家胡艳儿,还不忘再一次问了一嘴。
胡艳儿没有理会自家军师反而将弓拉满,对着天上飞舞的灰色鸽子精准的射去。鸽飞箭追,鸽子终究中箭跌落在地。胡艳儿小跑着捡起鸽子,随即取出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
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娟细的小字:“护国公:朕已破东狄,漏网之鱼胡艳儿等欲往西戎被六王爷截击不获,请君留心之。”其中一行以‘护’字起‘不’字止,另一行则以‘获’字起,‘之’字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