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方法都用遍的韩赤月,忍不住伸手堵住了上官惜若的去路,狠下心来冷着脸道:“上官惜若,你害的赤炎将军家破人亡,难道现在又要害死他唯一的儿子吗?赶快想办法,只有你才能救他。”
“想办法,想办法,可是我哪里有什么办法。你们都是聪明人,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上官惜若蹲在墙角旁,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迅速将地面晕湿一片。
韩赤月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半蹲在上官惜若身旁,柔声劝慰道:“别哭了,好不好?我只是有些着急,我只是想要看到昔天的你。原谅我,别哭了……”
“我没哭,我不会哭的。坏人怎么会哭呐,我真的好坏,利用别人的感情来控制一个国家,然后那么轻易的害人家满门抄斩。我好厉害的,只要轻轻一个动作,那个人一家老小就全被杀死了……”
“不要说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无心的。”快乐可以传递,痛苦又何尝不能。看到曾经光亮无比的人儿于一夜之间变得锈迹斑斑,身边人焉能不觉得痛苦?
上官惜若用半混沌半清醒的目光望着韩赤月,像小孩子一般道:“不说,为什么不说?这不是事实吗?我曾经那么自以为是,以为天下就在我的股掌之中。呵呵呵,结果我却因为自己的任性,害那个人家破人亡!”
“你只是想要招降这个英雄而已,谁也没料到魏吴国皇帝会采取这般极端的动作。错在魏吴国皇帝身上,不在你身上啊。”韩赤月眼角也渐渐濡湿,他很怕很怕上官惜若会成为下一个丽影娘!
丽影娘不是别人,正是当年人所周知的南夷一枝花,也是韩赤月的娘亲。丽影娘原本与青梅竹马的南夷士子有了婚约,结果最终却入宫成了南夷皇帝的无数个女人之一。非但如此,因为偈语中说她产下的孩子将来会灭掉南夷国,是以被人施以酷刑并下药毒杀。
后来证实,当天的偈语不过是一个深宫中活在嫉妒中的女人散布的谣言。可那又怎样,伤害已经造成且不可避免。丽影娘虽然没被毒死,却成了一个思维混乱的女人。她会对着小猫喊儿子,也会对着韩赤月扔刀子……
时隔多年之后,上官惜若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吗?韩赤月顿觉有千万只箭穿心而过,又似有无数只蚂蚁再狂咬肆虐,他想用手驱赶,可是他的双手却这般无力。
上官惜若歪着头,以虚无空洞的眼神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的一家是因我而死的。我怎么这么笨,怎么会预测不到对方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很聪明,你看你不是打败了东狄,收服了李成龙吗?你很聪明,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上官惜若,大家都那么佩服你,都在等着你。所以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快点让我们看到昔天的上官惜若好不好?”韩赤月压抑着漫过头顶的悲伤和恐惧,含泪乞求。
或许感受到了韩赤月的忧伤,上官惜若脸上浮现出痛楚的神色,她像是在应对韩赤月的话题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一样,“昔天的上官惜若很聪明,原来是这样哦。可是我不是昔天的上官惜若,我是今天的上官惜若。今天的上官惜若是个笨蛋,是个自以为是任性妄为害的人家破人亡的笨蛋!”
“不,上官惜若很聪明,现在的你也很聪明。你看,不是你猜到赤炎将军有可能在‘天月关’吗?魏吴国皇帝和壬擎棋,还有我,我们都没有猜到。只有你说赤炎将军有可能去西戎……”韩赤月急忙将上官惜若纠结的手掰开,紧紧握住,有些害怕的道。
上官惜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你知道我怎么猜到的吗?嘿嘿,因为南夷最近实行闭关锁国,赤炎将军又讨厌魏吴国、威楚国和汉唐,他讨厌汉唐……他讨厌不是汉唐,他讨厌的是我,这个害他家破人亡的我!”
“上官惜若……”无力感几乎要将韩赤月给吞没了,他从来未曾想过曾经笑靥如花将天下都运于掌中之人,有一天会变得这般失魂落魄。这个人不是向来很自信,这个人不是向来将事情分的很清楚吗?
上官惜若一会儿哭,一会儿恼,脸上却一直未曾出现笑容。
“上官惜若……”韩赤月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当真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上官惜若没有答话,他直直的盯着韩赤月,直到对方流下眼泪。
“你哭了,你也哭了。难道你也家破人亡了吗?是我害的吗?一定是我害的对不对,我是一个坏蛋,一个让别人家破人亡十分任性的坏蛋。”上官惜若终于笑了,只不过那是自嘲的笑容。
“上官惜若,你振作一些好不好?那么难走的路你都走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地方卡壳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吗?你知道这样多让人担心吗?”韩赤月用力的摇着上官惜若,试图让对方清醒。
上官惜若没有说话,却也未曾恢复正常,此时的她不是拿空洞洞的眼神望着四周,就是冲着韩赤月莫名其妙的哭或者笑。
“解铃还须系铃人,强自央求她又有什么用呐?”一手持‘布衣神相’旗子的人在他们雅间门口走过,以力度刚好的声音说道。
韩赤月心中一惊,迅速冲向门外,只是走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对方的影踪。韩赤月回望了一眼上官惜若,眼里划过一抹光芒,口中低喃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吗?”
已无任何食物,即便是盒底的金玉与赤炎来说也无任何补益。他抱着犹在发高烧的婴儿踱步安慰,望着远远的边关,和街旁越来越严峻的搜查,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他不想与自家孩儿分离,可现实是这孩儿唯有离开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所以自己是该把孩儿遗弃在大户人家的门口,还是遗弃在佛门圣地?这块金玉自己该放在孩子的身旁吗?会不会因此而打草惊蛇,反让自家孩儿遭受不利?
抱着孩儿转过身来,突然出现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赤炎立即退后几步,做出防备的姿态,紧紧盯着来人道:“怎么是你?”
“孩子发烧了?他的呼吸很急促,需要马上治疗,否则会转为大叶性肺炎。”韩赤月并没有回答赤炎的问题,反而将关注的焦点放到了脸色红润异常、精神略显萎靡的孩子身上。
自己的生死迅速被赤炎抛之脑后,只见他快速走上前,急切的问道:“你懂医术?对,你懂医术的。孩子已经发烧三天了,你能不能救救他?”望着韩赤月伸出的手,赤炎略微迟疑了一下,终究交在他手里。
韩赤月熟练的诊脉和检查孩子的生命体征,随即低声道:“还好,只是发烧而已。这是一颗清心丸,他吃半颗就好,剩余半颗你自己吃了吧。”
“不,全给他吃就好。”
韩赤月摇摇头,将一小半儿清心丸放到小孩儿嘴里,以内力助孩子咽下。这才转身将剩余的大半块儿递给赤炎道:“是药三分毒,对于小孩儿那一半儿足以发挥功效了。若让他吃全量,就会产生明显的副作用。再说了,若你一直和孩子接触的你处于低烧状态,能不传染给孩子吗?”
赤炎没有再拒绝,径直将剩余的半颗药吞下。这才目光流转,不自在的道:“你究竟为何而来,总不会是过来帮我的吧?”
“不。”韩赤月迅速的否决,随即垂下眼眸道:“事实上,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前面的否决并没有让赤炎有任何不快,倒是后面的话让他产生了一点儿兴趣,赤炎不无自嘲的道:“如今的我,堪比过街的老鼠。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能帮他人的忙?”
“能的,而且只有你能帮这个忙。”连天以来的奔波,加之上官惜若的反常当真让韩赤月有些心力交瘁。面对赤炎时,他也屡屡升起退缩之意,不过,他清楚,此刻他不能后退半步。
赤炎重现将孩儿拦到自己怀中,轻声道:“我?我能帮你什么忙?你的武功比我高,又能得到汉唐皇帝的信任。而我,不过是一个已经失去势力的阶下囚而已,能帮你何忙?”
“你绝对能帮上忙。”韩赤月抬起眼来,灼灼的盯着赤炎道:“不过,不是帮我的忙。”
“不是你,还能是谁?”赤炎虽身穿破烂衣衫,然其目光如剑,浑身上下依旧透露着一股有才之士方有的倨傲和不屑。转念一思,赤炎不怎么起劲儿的道:“别告诉我是你的主子上官惜若。”
“说实话,”韩赤月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思及上官惜若现在的模样,忍不住颤声道:“就是她。我要让你帮的人,就是汉唐皇帝、我的主子上官惜若。”
赤炎忍不住发出一声嘲讽,深深地看了韩赤月一眼,随即将目光盯向衣衫褴褛已进入人生绝境的自己,过了许久才慢慢的道:“呵呵,我都这样了,你的主子还是不肯放过我吗?作为一个武将,似乎跟谁都是跟,但是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主子的。别忘了,我之所以到达这种境地,他也是出了一臂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