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光锐利者一眼就可以看到,那数万将士身上所穿的盔甲比之云霞城中的四燕巡天卫精良的多。通过胸前七只栩栩如生的墨色雨燕标识可以看出,这支军队乃是出自常年驻守在云梦泽边境的驻军。能被编入七燕巡天卫的人,其修为至少都在地级境一重之上,他们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擅长阵法合击之术,眼前这一支军队又经过了无数次与妖兽交战的洗礼,一个个身经百战,杀气腾腾,其中更是不乏修为精深的将领指挥。可以说,虽是七燕,其武力却直追八燕乃至九燕巡天卫!有他们作为一道防线,横行云梦泽的妖兽很少能够逾越,如此才使得云霞城固若金汤。
原来,追捕张天的人失败,反而被杀。封城戒严之下,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张天的影子,夸下海口的云霞王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便实言相告,向袁氏三杰赔礼。不过袁氏三杰心高气傲,仍不想亲自出手,便拿出燕皇的亲笔密令,请云霞王找异世以秘术传到了镇守在云梦泽的七燕巡天卫中,才有了眼下的一出。
但是,面对这样一支森然军队,不说为首的老者视若无睹,就连老者身后的数十汉子也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恍若无事一般大摇大摆的下了山丘。那无数士兵似乎对他们的打扮极为熟悉,看到一行人走过来,一个个面色微变,尤其是几名将领,在看到老者的时候更是面色发苦,惊疑不定,眼神交流间有些举棋不定。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不愿意面对老者,此时密令在身,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见老者停下脚步,那几名将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为首一人交胡轩,乃是大燕国名将,对老者微微躬身行礼,小心道:“敢问可是卑奴前辈?”
老者闭着眼睛,也不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几人表情更加谦卑起来,不过目光一扫,看到默然站在老者身后的张天。胡轩沉声道:“早听闻前辈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本不该打扰,不过此刻我等职务在身,如有得罪之处,还要前辈见谅。”说着他对身旁一副将点了点头,那副将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轴,手腕一抖,卷轴“哗啦”一下展开。
老者卑奴仍是闭目不语,身后一众汉子好奇之下纷纷探头观看,只见那卷轴原是一张海捕公文,画的是一个少年,唯妙唯俏,俨然正是张天的模样。
胡轩指着张天道:“画中之人名叫张天,乃是我大燕国正在通缉的重犯,正是这人!虽不知他与前辈有何关系,可王法在前,还请前辈不要为难我等,让我们将他锁拿归案。”
卑奴没有说话,阿鲁却忍不住嘿然道:“这张天年纪轻轻,更别说修为浅薄,能够做出什么事情,竟使得云霞城封城搜查,最后更是指派你们七燕巡天卫缉拿?而且,胡轩你们也算有名有姓的人物,修为精深,带这么多人来为难一个少年,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几名将领都认识阿鲁,知道他的厉害,况且有传说中的卑奴在此,所以虽心中愤怒,表情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胡轩耐心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小子胆大妄为,凶残好杀,不仅害死了我大燕国许多王室宗亲以及十一皇子,十三皇子,甚至连羊角山一位长老都被他以诡计迫害!此人罪恶滔天,如若不诛除,将来必成大患!我们如此作为,不说是君俸禄忠君之事,也是为天下苍生计。除掉一个祸害,被人耻笑又算得了什么。”
“哦?倒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这小子有这么厉害么?”阿鲁知道卑奴欲保张天,揣着明白装糊涂,走上前装模作样的围着张天转了两圈,打量了一番,插科打诨道,“我也实不相瞒,因为兴趣,这些年我也涉猎了一些相面之术,能够通过面相看出一个人的善恶,百试不爽。我观这小子胸中虽藏有一股戾气,但许多良知仍未泯灭,实非你们所说的罪大恶极危害苍生之辈。他杀了燕国皇室中人可能是真的,但只要不是傻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么会与一国为敌?我早听闻慕容一族一向蛮横霸道,所作所为,从不分良善,只凭喜好,其中不乏奸淫掳掠杀人盈野的主,你们若果真为苍生计,恐怕是找错了人。”
阿鲁的一番话气的胡轩白净的脸上微微泛红,他不想再与胡搅蛮缠的阿鲁说话,转而对卑奴恭声道:“大燕国与大泽部落世代交好,从无争端,我想前辈也应该不希望因为些许小事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还请前辈……”
胡轩还未说完,阿鲁蛮横的打断了他的话,摇头晃脑道:“情分?我大泽部落竟然和你们大燕国有了情分,我怎么不知道?”
阿鲁身旁一个汉子粗声粗气的道:“我大泽部落并未与十国之中任何一国有情分。”
阿鲁“恍然”“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既然没有情分,大燕国的王法也管不到我们,那还费什么话,我们带人走!”
胡轩心中焦急,立刻横臂阻拦,大声道:“要走可以,还请留下要犯!”
阿鲁大步上前,走到胡轩面前,抱胸冷笑道:“你们大概弄错了一件事,我们要走,也是你们这群土鸡瓦狗阻拦得了的?”
见阿鲁志在保人,而卑奴又一直闭目不语,胡轩等人终于意识到要想捉拿张天并非易事。
“早听闻大泽部落中高手如云,今日正好见识一番,得罪了!”
“布阵!”
所谓名将,便是要当机立断。何况胡轩虽知道大泽中人了得,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凶悍之辈,大燕国国策中也有一条,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大泽部落发生争执,但圣上亲笔密令要不计一切代价诛杀张天,眼下说到底对方只有区区数十人,而己方也不乏高手,更有强兵数万,布下阵来,谁人能挡?一念之下,胡轩与几位同僚迅速退了回去,一声令下,数万大军如臂指使,纵横交错间布下大阵,同时喊“杀”,气势如虹,声震寰宇!
张天精神虽有些恍惚,但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怎能视若无睹。
体会到那数万大军的气势,他深深的感到,恶鬼道无数怨鬼是绝对不能和这支军队相比的。恶鬼道的怨鬼,毕竟没有血肉之躯,而大多数又没有什么智慧,全凭本能控制,一盘散沙。而这支军队,乃是天下闻名的劲旅,其中甲士个个修为扎实,龙精虎猛,令行禁止,大阵合击之下,一个人的实力就算再高,又能如何?
他此刻实在有点万念俱灰之感,又不愿连累这些毫不相干的异族,怎奈身体一直被那叫做卑奴的老者控制着,口不能言,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站在老者身后,希望这些人能够幡然醒悟,知难而退。
卑奴似乎知道张天在想什么,回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很好。不过毋用多想。”
张天心中默然。
见对面大军已经布成阵法,阿鲁不由看向卑奴。
卑奴略作沉吟,道:“老祖近年来已经修炼到了一个关键时刻,上体天心,不愿造下太多的杀孽,你便让他们知难而退便好。”
正想大展拳脚的阿鲁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倒要舒活舒活筋骨,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说着大步向前,大刺刺的站在大阵之前,将众人护在身后。他双手叉在腰间,嚣张的大声喝道:“我劝你们尽快施展出最厉害的手段,倘若惹得老子不耐烦了,不要怪老子没有给你们机会!”
“狂妄!”
胡轩自己好歹也是道果境的修为,联合数万大军布阵合击,足可诛杀元婴境高手,甚至地级境巅峰寄生境之人也不敢轻膺其锋,足可自傲,大阵之前如何能够忍受得阿鲁如此这般的挑衅,当下遥声喝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满足你的要求!但是我有言在先,若是你承受不住而丧了性命,九泉之下可不要喊冤啊!”
阿鲁也懒得多言,不耐烦的招了招手。
但凡强大的军旅,都有强烈的自尊心。见阿鲁满不在乎视己方如无物的样子,数万人无不愤慨,众多将领无不咬牙切齿,他们何曾收过如此羞辱,就连一直好言相劝的胡轩眼中也泛出阵阵寒光。
冷笑间,胡轩从怀中逃出一枚虎符,猛地抛向天空。
那护符与胡轩心意相通,飞到半空见风即涨,化为一个巨大的“攻”字。
“攻‘字一出现,数万大军好像得到了命令,顷刻之间变换出一个巨大箭矢状阵型。
胡轩怒发冲冠,如天神下凡,双掌在胸前一合,怀中立刻出现一杆雪亮的长枪,名为搠神枪,游龙一般的盘旋于头顶。
与此同时,数万大军也纷纷投出了手中铁枪。枪林箭雨,好像群鸟归巢,快速向搠神枪聚集,刹那间化为一条金色巨龙,鳞片森然,摇首摆尾,使得天地变色,风云骤起。
在胡轩的一声“疾”字大喝之下,数万大军同时喊杀,喊声震动天地,化为铺天盖地的滚滚杀气,然后凝成黑云,使得金龙更加威势不可挡。那金色巨龙一下子活了过来,五爪虚空一踏,向前游动起来,其动作看似缓慢,实际上在“疾”字喝声还未断时便已经到了阿鲁面前,张牙舞爪,要将他撕成碎片!
金龙咆哮,不可一世!
不远处的张天只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耳朵被震得生疼,身上的皮肤刀割般的痛楚,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金龙喷吐出的金色气息碾成粉末!他根本不敢想象首当其中的阿鲁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可是,面对金色巨龙,阿鲁怡然不惧,不躲不闪,稳若泰山,并且,就在金龙飞到眼前的一刹那,他还向前踏出一步,双臂探出,如双龙出洞,以间不容发之势狠狠按在了金龙的大嘴之上。
那金龙是数万大军的借助阵型发出最强一击,就算一座金山,也能撞破,击穿。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阿鲁的双手甫一按在金龙嘴上,金龙的冲势便戛然而止。
数万大军呆滞,时间仿佛停止了那么一瞬间,下一刻,金龙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双爪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撕尖锐刺耳的嘶鸣,凶狠的拍打和撕扯起来,却只能撕碎阿鲁的衣服,锐利如刀的爪牙在他的身上甚至不能留下一道印子!
巨大威猛的金龙似被渺小的阿鲁玩弄,如此强烈的反差,让无数人脑海中一片空白。
随即,更加让人目瞪口呆恍若做梦的是,阿鲁突然双手抓住金龙的上下颚,双臂陡然一展,那金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身体竟然被生生撕成两半,重新化为无数铁枪,飞向高空,又掉落下来,散落了一地。
“这次该轮到我了!”
望着胡轩,阿鲁狞笑着露出森然白齿,魁梧的身子慢慢弯下去,双手缓缓的按在了地面上。
“咚”
就在张天不知所谓的时候,他突然仿佛听到了一声闷响。
那闷响弱不可闻,但又好像晴天里的一个霹雳,让人无法忽略。张天只觉得心脏随之狠狠的颤动了一下,顿时感觉头痛欲裂,胸闷欲呕,难受之极。站在他身边的数十汉子面色苍白,嘴角也流下血来,看样子比张天还难受。而前方的数万大军更加不堪,无数甲士七窍流血,昏厥在地,能够保持清醒的也仅有一些修为精深的将领而已,却也个个受了内伤。
一击之威,强大若斯!
张天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喃喃自语道:“这,这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