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天气,冢宰府内却是舒适的很。
书房里堆着一盆又一盆的冰,一旁有婢女不停扇扇,又有一盏一盏清凉解暑的杏仁露,何来半点闷热?
可纵使这凉丝丝的风,都压不住秦央此时烦躁。
他一掌怒拍在条案上,茶盖和茶盏都惊的上下错了位。
咔咔作响。
跪着的黑衣人不敢隐瞒:“大人,属下所言属实。确实是大理寺带走了纳兰小姐。”
秦央挥手,喝道:“怎么回事?不是提醒过此事要做的干净?怎么会将璃儿牵扯进来?”
“一切皆凭大人所言!属下不敢改半点计划!”黑衣人道,“昨日正午时分,纳兰媚从永祥楼走出,属下暗中跟随,只做路人模样擦肩而过之时,口吐银针刺穿她的脖颈!”
“根本没有任何人发觉,只怕就连纳兰媚本人都不知是谁要了她的性命,她很快气息全断,身形一歪,落入了一旁粪水池!”
秦央怒火不消,“那为何将璃儿牵扯进去?”
黑衣人慌忙叩首,“属下自然知晓大人看中纳兰小姐,又怎敢自己动手脚?那大理寺卿只说纳兰小姐与纳兰媚在案发时间地点起了冲突,所以有最大的作案动机!”
这宇文逸!
秦央又一次锤了条案,复而抬手扶额,挥了挥手,“下去吧。”
事情怎会没有一次顺心?秦央只觉得额心突突的疼。
按纳兰璃所言,余天清有意与纳兰媚,而她又有意与余天清。
朝堂上,余天清是敌手,情场上,他也是敌手。起先处置了宗伯府,却不想这余天清还是如此讨人厌。
这次,偶然得知纳兰媚的行踪,只想着杀了她,如此来离间余天清与纳兰璃。
可秦央却是忘记了,纳兰媚的行踪,是和纳兰璃相约,用来离间的矛盾,同样会让大理寺怀疑。
为何次次努力想要接近纳兰璃,都适得其反?次次想将纳兰璃占为己有,都越推越远?
难道他此生命中注定无她?
不,不可能!他秦央想得到的,便从没得不到的!
“来人,备马!”
一身白衣,翻身上马,飞尘与衣摆同扬。既然她进了大理寺,那他就亲自保她出来!
待到了大理寺,一路无人相拦,皆是行礼问安:“冢宰大人!”
秦央自是不理,直去见宇文逸。
宇文逸见来人是秦央,便起身道:“不知冢宰大人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秦央冷哼:“大理寺卿近日倒是悠闲,闲的耳不清目不明了!”
耳清目明的话,会看不出纳兰璃是他想要的人?还敢动?
可偏偏宇文逸便最讨厌如此,心中只叹这秦央上来便说错了话,也不想多理会:“大理寺向来独立,并不依附与朝政,若是有人作奸犯科,哪怕天子,下官也必追究到底!当真不知冢宰大人此话何意!您要下官看谁的脸,听谁的话,承谁的情!”
“宇文逸!”秦央怒不可遏。
宇文逸只是淡淡的应了句:“下官在。”
秦央着实气的不轻,却终究是无法。这宇文逸向来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既不招惹旁人,也不许旁人招惹分毫。
平定了几番怒气,秦央道:“是本冢宰心急了。”
“不知冢宰大人何事?”
“宇文大人,近日大理寺可是抓了司空府的纳兰璃?本冢宰听闻,她虽无不在场证据,但也同样没有杀人的罪证。大理寺扣押,可是不妥?”
宇文逸一听便是负手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笑罢了便抬手捋着胡子。
“冢宰大人若是为纳兰小女而来,便是来错了。”
秦央忙道:“何故?”
“她已不在大理寺了。有人提供了她并未杀人证据,下官已将她放了。”
有人赶在了他前面?
秦央又问:“何人?”
“皇商纳兰晓。”
纳兰璃醒来时,是在一处破落的柴房里,里面的气温实在刺鼻,她刚睁开眼就遏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她一咳嗽,便引来了人。
一袭长袍垂至脚踝,腰间宝带映射房外的阳光着实刺目。
纳兰璃眯着眼睛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
纳兰晓?
她望向四周,发觉全是破旧的短木,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长出了苔藓。
这是哪里?她不应该是在大理寺吗?
纳兰晓逆着光蹲下身子,与纳兰璃对视,声音冷的像是万丈寒冰:“你很意外吗?你该不会以为,我当真是要救你吧?”
纳兰璃动了动身子,这才发觉她的手脚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的。
“纳兰晓?你干甚?放开我!”
“放了你?”纳兰晓笑道,“你害死我心爱的柔儿,又杀死我亲妹妹媚儿,我为何要放了你?”
纳兰璃闻言一窒,该来的还是来了。
纳兰柔是他情妹妹,纳兰媚是他亲妹妹,他果真不会放过她!
“你是如何带我出大理寺的?”
纳兰晓冷声道:“这还不简单?我虽无官职,但到底是皇商,朝中官员哪个我不眼熟?我只用去寻了宇文逸,告诉他,你根本没有杀人,找个证人,编造个证据,他也就放了你了。”
死的人是他的胞妹,他前去保纳兰璃,自然令人信服,更何况,大理寺本来就没有半点她杀人的证据!
大理寺没有证据,尚且不会动手,而纳兰晓将她带出大理寺,只怕是要她死!
纳兰璃直视纳兰晓,开口道:“晓哥哥,璃儿绝没有伤媚儿姐姐一丝一毫!柔儿妹妹之死同样与我无关!若我真的是凶手,大理寺怎会因为你三言两语放过我!”
纳兰晓闻言蹙了蹙眉,抬手便将一口破布塞进她的口中。
“属实聒噪。”他道,“早在司空府便觉得你三舌之口,眼下更觉得你是巧舌如簧。”
他一个字都不愿意听。
天色晚了,沉闷反倒去了三分。
纳兰晓转身离去,在门槛处对旁人说着:“让你们找的人,什么时候送到?”
“放心吧公子,要不了多久就来了,都是从乱葬岗扒出来的半死不活之人,身上都染着肠穿肚烂,满脸是疮的重病,也都是男子!到时候不仅能把病气过给纳兰璃,还能…嘿嘿嘿……”
下面的话说不说,纳兰璃也都懂了。
可她只能呜呜两声。
纳兰晓应了声,“成。本公子要纳兰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要活活折磨死她!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会不会有人救她?
纳兰晓似乎是明白纳兰璃的想法,回头扫视她一眼,笑道:“传我命令,再派弓箭手在四周暗处蹲守,要松的能放进一只狮子,紧的出不去一只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