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明亮起的房间,秦楚逐步失去视力,阳光刺的他双眸发痛,就快要陷入无比的黑暗。
他听着那轻缓的脚步声,还有方才简短的对话,努力的找着方向,再也顾不上那动作不停的小匕首,对着寇容的方向磕头。
“我不知阁下是谁,是我孤陋寡闻、井底之蛙!求阁下放了我,求求阁下了!”
寇容脚步一顿,回首曼声笑着:“若你不说,本座倒是把你忘了。”
秦楚都快要死了,他竟是忘了!
一个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弹指一须臾?!
寇容抱着纳兰璃的手轻微一抬,已经解开的绳索又紧紧的缠绕在秦楚身上。他眼下被绑在纳兰璃曾经被绑过的地方,丝毫动弹不得。
也不知是阳光刺痛,还是小匕首划伤的痛,总归秦楚眼下甚也看不见,痛楚布满了全身。
痛不可遏!
他只觉身上有液体哗哗的流,却好似不止是血,就连肌肤体脂都在化成水流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是怎么了?!阁下,阁下!求您,真的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
寇容瞧着眼前的画面,出乎意料的真的停下了脚步。
他怀抱着昏睡的纳兰璃,开口道:“今日也是本座初见臻灵。”
“秦家小儿,今日本座就让你死个明白。”
“双生子,一阴一阳,其中秉性弱的那个,为阴子,另一个为阳子。阴子见不得日光,暗夜中生存却如同白昼。阳子反之。”
但也并非是世上所有双生子都是如此情况,这种阴子,万里挑一,须是祖上有仙缘,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秦楚与秦曼曼,只有秦楚是臻灵体质,为阴子。
这一切,也都是鬼姑的那个散仙师兄,在红尘中留下的痕迹。
只可惜,在这样难求之子,对于凡世中人而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秦楚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言论,脑中从小到大的孤单全部涌入脑海里,他不可置信道:“阴子?阳子?臻灵?”
“秦家对你保护的很真是好。”寇容道,“你自然也不知臻灵阴子见了日光的下场。”
秦楚已经完全失明,话说不出,耳朵也快要听不见了。
所有的感官都在很快消失。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子怕是也流失的不剩多少。
“臻灵阴子见光,五感皆丧,肉体融水。”
寇容转身而去,身后的木桩上空了,麻绳簌簌而落,匕首落地脆响,原地空留一滩混在鲜血里的水。
天已经大亮了,秦央风尘仆仆,终是到了。
高头大马,黑色的锦文帔上早已被雪水浸湿,到了禹州,这里的大晴天冷热交替,弄得他头晕目眩。
他俊美的容颜带着一道明显的伤,是在结了冰的路上纵马侧翻划破的。
直到林杨楼后的林杨书院,一众文人墨客煮茶品茗,挥毫笔墨,见秦央一身黑袍匆匆而来,双眸通红,不由得发了笑。
“瞧那前来之人,穿着与季节不符,面上有伤,眸间通红。当是匆忙赶路,心间有所求。”
“正是,他似是迎风雪而来,可谓是日暮苍山远,风雪夜归人。”
秦央心悸,不断的在书院中找寻,希望能看见与秦家游观之人,有一男子上前相拦,酸溜溜的道:“公子匆匆而来,不如与我等品茗论道,我临时起意做打油诗一首,说与公子听听?”
说着,那人也不顾秦央,便自言自语道,“风吹数家雨,雪为万国春。归路急如雪,人生相与分。”
秦央衣袖一挥,“滚下去!”
哪里来的酸秀才,简直碍事!
若是救不下纳兰璃,这林杨书院拆了也罢!
眼下找不到任何与秦家有关之人,他忍不住高喝:“秦楚!”
随后飞身而上阁楼,在哪?到底在哪?
方才那酸秀才吓得跌坐在地上,这会子才灰溜溜的爬了起来,开口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疯子,疯子,有辱斯文!”
这边秦央已经翻身上了阁楼,几道剪影穿梭,却仍是找不到他想要见的人,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与秦家相关之人。
就在他在崩溃的时候,终是找到一处密室,在门外十步之遥,就能闻得见其中的血腥之气。
……难道!
秦央一脚踹开房门,见其中空无一人,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其中明显绑过人,满地的鲜血,掉落的匕首,难道纳兰璃已经死了?
他,终究是来晚了吗?
秦央心中一窒,不愿相信的木然朝前走着,这一步一步,宛如踏在他自己的心上。
木桩旁,有纳兰璃红色小衣上扯破掉落在地的衣料。
秦央捡起那块衣料,只觉得呼吸都停了,不知是什么情绪,只是泪水无声无息的流。
许久许久,他才跌跌撞撞的走出房中。
下了阁楼,强烈的日光刺得他头脑发晕,脚踝一软,颓然到底。
阳光下的黑袍人,面上泪痕未干。
帝都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
纳兰璃不知是被这雪冻醒了,还是寇容的怀抱太冷,她随着马车摇晃张开双眸,见自己稳稳睡在他的怀中。
他见她醒了,便右手支着脸颊垂目向下望,重紫色的眼眸锁在她的脸上。
“好冷。”
寇容指骨分明的手撩开了车幔,外面已是冰天雪地,一片苍茫。
他伸手似有若无的拂了拂雪花,体温太冷,白色的绒花并未消逝在他的指尖。
收回手,轻轻将那朵绒花放在纳兰璃的脸上,很快化作一滩水。
纳兰璃一个冷颤,道:“说是冷,你还故意拿雪花来冰我。”
说完就连她自己都愣了,曾几何时开始,竟是在寇容面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相处,相处起来竟是如此舒适?
从前,他站在那遥遥不可及的承天门上,她只觉得膝盖发软。
纳兰璃起了身,寇容也没有相阻,“不再睡会?”
“不了。”她看了看窗外发白,“已经到帝都了吗?”
“是啊,回家了。”
帝都的小司空府里,秦幽兰的心似是被这雪花层层覆盖,骨子里都冷透了。
这雪景再美,她也感觉不到。
越接近纳兰修,越是痛上一分。
今日一早,府中便传出消息来,只道紫鹃怀了纳兰修的骨肉,被提作妾室。
看来,父亲是也将她弃了。
可纳兰修为何这般轻易,就能许诺一个女子?
甚至,是与她同出冢宰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