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容,眼下你满意了吧?
这样的结果,正是你想要的吧?
从前只觉得寇容太过复杂,今人看不懂,如今才算是识得冰山一角。
纳兰璃心道,是她自己摆错了定位,从一开始,寇容也只是觉得她是个小宠物罢了。
宠物,就该是哗众取宠的。
护的太好,也就没有什么有趣的可看了。
说不上来是为何,纳兰璃只觉得自己的心难受的厉害,就像是溺水了一般,喘不上来气。
寇容瞧着她,重紫色双瞳中只剩下漠然。
他似是什么都没想,又许是想了很多,但终究是藏的太深。
藏到不为人知的境界。
扶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连忙上前说道:“公主,你千万不要误会,殿下他……”
“住口。”寇容淡淡道,不似是平日里宛转悠扬的曼声回转,反倒是加了几分冷冽。
只有扶辰清楚,纳兰璃在寇容心里是个怎么样的分量。
那种分量,早已经不是对一个有趣的宠物可以解释的了。
他心中深知,寇容是不可能放任纳兰璃嫁到苗疆去的,也深知鬼姑的事情不是他的意愿,更知眼下的局面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纳兰公主要与苗疆世子联姻,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更不是突然就板上钉钉传出来的消息。
这些日子,寇容拦下了多少进言表示赞同的奏折。
也确实从未想到,最后会有纳兰修这推波助澜的一举。
起初,纳兰修的表现,是压根未被控制的话
这一切,都不尽人意,人算不如天算。
扶辰想开口说,却是被寇容相拦:“退下。”
扶辰百口难言,只得退下。
那华贵的长袍依旧未动,薄唇开合:“你当真这样想?”
纳兰璃咬咬牙,“不然呢?”
她是真的想听寇容解释,想听与她想法不同的话。
可是那人是寇容啊,是这舆国最高不可攀的男子,他怎可能会说?
寇容不语,纳兰璃的心愈发的沉。
明月见此,在纳兰璃耳骚轻道:“小姐,太师殿下可是救了您好多次啊!”
救了她好几次性命的人,怎可能不在乎她呢?
只是这一刻,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就算纳兰璃想的起来那过往种种,她也只觉得寇容是想留她一命慢慢玩罢了。
“从前救我多次,我以为太师殿下不是那样无情无义、冰冷刺骨。谁知道,一切都是我纳兰璃犯贱多想了!”
纳兰璃开口道:“太师殿下,你的心,和你的体温一样冷。”
她说着转身,不管寇容神色是否变化,她都不愿再看了。
“明月,我们走。”
“小姐……”
“太师殿下,与苗疆世子联姻之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纳兰璃走了,走的却并不是很轻松。
她的脚步瞧起来有些无措。
眼下发生的种种,纳兰璃说不清楚为何如此难过,却心中知晓,这是前世自己与秦央大婚之日所经历过的感觉。
大概,是今生第一次感觉到被背叛吧。
苦笑,无法释怀。
这一日,于纳兰璃而言,不愿再重来,对冢宰府而言,确实应当敲锣打鼓庆贺的日子——
昏迷多日的秦央,苏醒过来。
他一醒来,身子便不见虚弱,除了面色略微不佳,又因着多日并未进食而有些无力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不适。
若是那些御医知晓这全是拜鬼影那枚丹药所致,不知道会不会羞的无地自容。
秦汪洋险些喜极而泣,可以说是秦央现在就算是问他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摘得。
只可惜,秦央人是醒了,却像是魂灵未醒,浑浑噩噩,双眸无神。
将将醒来,秦汪洋吩咐府中只做了着药膳,要秦央吃下。雪莲与红豆薏米熬在一起,单单是闻着,就觉得甚是美味。
秦央手执银勺,送往嘴里,他却只尝到了苦涩。
“好苦。”
“怎会苦呢?”秦汪洋摆摆手,唤上一旁的婢女。
那婢女手中端着一只小蝶,碟中是用蜂蜜腌制过又切碎成细碎小丁的枸杞。
“公子觉得苦,将这加进去,想来也就不哭了。”那婢女说着,将那一小碟切得细碎的枸杞倒入了秦央碗中。
鲜红的枸杞碎丁,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小碗,秦央垂目一看,便恍惚间想起了那一日在禹州林杨书院瞧见的那滩鲜血。
……纳兰璃,已经死了!
就算是他风雪兼程,也没能救得回纳兰璃!
秦央双眸剧烈波动,身形猛然向后一缩,撞上了那婢女,婢女手顺势一扬,汤碗就被掀翻。
药膳洒了一地。
那婢女如临大敌,慌忙跪下:“二位大人,奴婢无意的!求二位大人恕罪!”
秦汪洋看似想要发火,却见秦央依旧是双瞳无神,只淡淡道了句:“退下吧。”
那婢女磕头谢恩,飞也似的逃离。
他,已经不愿再看见鲜血,至于何时才能从纳兰璃离世之中走出,他也不知。
秦央缓缓起身,向外面走去,秦汪洋想要相拦,却手都尚未抬起,就被打断:“父亲不必相拦,儿不过想要走走,活动筋骨。”
说完并不停留,向外走着。两旁的侍卫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上前,半晌,才见秦汪洋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躺那样久了,活动活动也好,让他去吧。”
三九寒冬,秦央只着了一件单衣,面色苍白的如地上的积雪,衣袂飘飞之间,站定于府门前,迷茫的不知以后该去往何处。
从小到大,秦汪洋只知道要他立志,要他勤勉,培养他要狠心、要有城府,更要有野心。
他的世界,很是单一,单一到无甚色彩,表面风光,实在空虚至极。
是纳兰璃,让他看见了不一样的颜色。
起初,只是好奇,逐渐被吸引,最后已无法逃离。
她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的黑暗,若是见过光明的人,再生生抽走那道光,重回黑暗,那是比死还要更难受的感觉。
从前,知晓纳兰璃与他断无可能,却仍觉得可以试试,仍觉得看着她便好,至少她在,光就还在。
现在,那道光却是再也没有了。
秦央抬手接下一朵雪花,随着一行清冷无声的落下,那雪花也化作一滩水。
正此时,忽听马蹄纷沓而至,他错愕抬头,只见一辆马车在漫天风雪之中,呼啸而来。
明黄的轿幔,八角宝顶,耀目的流苏垂挂叮当作响。
这是公主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