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确实是纳兰文宇。
曾经名动舆国的朝廷重臣，就算是离官卸任，也没人不知晓他的名头。
毕竟是养出了大司空的儿子纳兰昊天，小司空的孙子纳兰修的人。
每一届司空的势力都在纳兰家根深蒂固。
只是从前虽是年老但同样是意气风发的纳兰文宇，眼下是步履蹒跚，潮湿的寒风一个劲儿的往他胸前的破洞里灌。
满头的须发尽白，满脸的胡须凌乱。
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秦川斜视着他，身形也不动，就看着他一步步的走来。
“侯爷，正是老身。”
那声音，也是浸满了萧瑟垂老之意。
“原当是本官看差了，谁知道还真是老司空。怎么？如今嫡孙女做了公主，你这做爷爷的，怎么落魄成这种模样？”秦川的声音带着嘲讽。
纳兰文宇也是在官场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年，这点话自不会放在心上。
他笑着回了句：“秦家从前何等的不可一世，侯爷也是贵为苗疆侯，将苗疆王室全盘掌握，怎么如今也肯屈身于一个小小的破落洞窟之中？”
分明是嘲讽他人，反倒是被反将一军！
秦川自然一下被挑起了怒火。
他的身形瞬间站起，身形瞬间修长起来，眼瞧着竟然是不盈一握。
只一个瞬间，他便错身到了纳兰文宇身边，出手握住其脖颈，竟然是硬生生的将纳兰文宇提拉的离了地。
纳兰文宇瞬间窒息，却是发觉衣袍顺着滑下的秦川，已然瘦成了皮包骨，那种枯瘦，也就比骷髅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秦川如何变成了这样？
看来他也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好。
呼救张不开嘴，也没有用，纳兰文宇勉力勾了勾唇，嘲讽的意味很是明显。
秦川一愣，果真松了手，“笑什么？你笑什么！”
好容易可以呼吸的纳兰文宇猛烈喘气，半晌，才舒缓过来，哑声笑了几声，道：“离了叶城，没有那用胎盘与羊水混合的温泉水，只怕侯爷也不那般好过吧？”
秦川闻言一惊，纳兰文宇说的没错，他确实不能离了那胎盘与羊水所混合的温泉池。
他所练的功法，对人身体的损耗极大，几乎是功成之时人已垂垂老矣。
而垂老之人，是怎么也使不出惊世功法。这一点上来说，是矛盾至极的。
而那功法就在眼前，练成了这天下就再难有敌手，他怎能放弃！
所以，他想办法，找尽苗疆所有的方法，终于发现，用羊水与胎盘，长时间浸泡，可以与这功法两两抵消。
毕竟那羊水与胎盘，都是最开始孕育生命的地方。
可惜眼下，这个方法却是不能再用。他也没想到，这功法的后效竟如同饿狼反扑一般，掏空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日日老去，转眼竟如同八旬老翁一般，愈发瘦弱，皮肤再无弹性，气力也再跟不上。
只剩下这张脸，还依稀勉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只是这些，除他自己之外，应当没人知道才对！为何却被纳兰文宇说出来了？
“纳兰文宇，你这老东西，你如此意欲何为？”
纳兰文宇笑笑，“侯爷不必与我敌对，我找上你，也是无可奈何，无路可走。且说侯爷眼下岂非此乎？”
秦川变了神色，“你想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侯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知晓谢青莲是什么身份，所以纳兰璃，也就是谢家的小少主！”
“是，我知晓，当初我也是因为这一点，才留她一命。”
“只要用纳兰璃献祭，就可以获得谢家宝树！只可惜上次被人打断了！”纳兰文宇气愤不已，“所以，我需要有人帮助，在纳兰璃献祭时刻，拖住谢家人，等她的血流干了，还怕什么谢家人？宝树就是我的了！”
提起这计划来，纳兰文宇双眸带光，仿佛谢家宝树已在眼前，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物，已然是他的了！
是秦川冷冷的话让他回了神：“我凭什么帮你？”
纳兰文宇目光一敛，“谢家宝树，宝物取之不尽，日后我们合作，只要你需要，取上百八十件，又有何不可？”
“更重要的，是日后你不必再躲在这里，我们利用谢家宝树，能做的事情数不过来！你再来一个胎盘与羊水所制的温泉吃，又有何难？”
话说到此处，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捕蛇抓到了七寸，话说尽了，秦川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选的了。
他眯了眯眼，开口道：“你可当真？”
“自然当真。”
“纵使秦家眼下不比当初，但仍是朝中重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若是耍什么花招，要你死，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
秦川朝纳兰文宇胸口的圆洞吹了口气，“心脏在右边？”
他只这样，没有继续说，反倒是问了句：“你可明白？”
纳兰文宇自然知道秦川是在告诉他生死就在一瞬间，但事已至此，没甚好纠结的了。
“自然明白。都到了这个关头了，还有什么需要说谎？”
“好！”
两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就此也算是做好了约定。
秦川将机会简单的告诉了纳兰文宇，而后道，“这是我的计划，只等莫离回来了。”
“原来如此，若是能够一举除掉莫离，从此苗疆便是侯爷的了！”
“有苗疆王莫枯的尸首在，还怕什么？”
二人话到此处，相视一笑，各自都在心中打着小九九。
若是秦川做了这苗疆的王，那么定是能够很好的帮助他拿下纳兰璃，乃至谢家宝树，那么从此以后，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而此时，莫离带着足足两队的礼品，策马而归。
他的面上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仿佛长途奔波，并未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岳辉远远的赶来接应，道：“世子，您回来了。路上可还安好？”
“尚可，我安排你做的事，如何了？”
“一切都已稳妥。”
“好。”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乌鸦与蝙蝠齐飞，有一枯瘦的只剩人皮的身形缓缓而来。
身后，带着的是千军万马。
莫离没来由的红了眼眶：“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