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相望，灯火熙攘，朱嘉庆奶声奶气的说着祝祷词，秦岚玉手轻抬，向下撒着蜜饯与铜钱，一张面上端的是母仪天下的端庄。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着承着天恩，蜜饯与铜钱被抢来抢去。
又有小友在街边跑来跑去，根本不在乎那些蜜饯与铜钱，反倒是中意手中的烟火棒，一圈圈的挥出一个个梦幻的圈。
这一瞬间，纳兰璃恍然若梦。
好似自己还是那个想办法躲着纳兰苏手中烟火棒、在街边买最烈的酒、放最大的火的小女孩。
她回过头，那卖酒水的摊铺还在。只是回过头，却看不见那规格盖过太后仪仗的轿队。
过去与现在，层层画面交叠，纳兰璃只觉分不清出现实。
正此时，旁边的人拽了拽她的衣摆，“姑娘，快跪下吧！太后娘娘与幼帝撒的都是天大的恩情！”
像极了去年她被拽着要拜寇容一般。
一时之间，心脏木沌沌的痛，纳兰璃转身离去，不再多看，如同去年当日，自己回府，影只形单。
殊不知鬼谷圣池之中，一双美艳绝伦的重紫色双眸轻轻张开。
那张脸俊美到，寻常人多看几息，都自感不配。
鬼姑很是惊讶，按寇容那样程度的损伤，今日复苏，简直是妄谈。
只是她更加没有料到的，是那修长的身形并不多留。
修长的腿脱离了圣池，半敞的衣衫露出那完美的体格，他的线条，可叹一句鬼斧神工。
寇容随手披上外衣，径直向外走去，鬼姑开口道：“你这小子，我救你一命，你半句话都没有？”
寇容的脚步随着这话一停，真的开了口，却只是问了句：“眼下什么日子？”
“你惯会挑选，今日乃是除夕。”
鬼姑话音刚落，寇容的身形便是一闪，了无踪影。
他快，鬼姑比他更快，二人身形再现时，她按住他的手已在百米之外。
“小子，你跑的倒是快。这种时候还跑，不要命了？”
“让开。”
“荒唐，简直胡闹！不要命了？”
“本座想去的地方，无人可拦。”
那身形终究是离去，鬼姑看着虚空一叹，罢了罢了，总之他从小到大，胡闹的也多了。
除夕夜一片繁华，远远的望着，帝都像是一个火球。
公主府中虽是人数不多，但也因着今日是除夕，比之寻常的日子热闹许多。
纳兰璃自是无心玩耍，却也不想扫了明月与梁夜的兴致，毕竟他们二人，也是这么多年才得团圆。
终归是一个人意尽阑珊，独自守着窗儿，滴滴点点的泪水相连成河，却是融不进窗外的繁华。
“在想什么？”
如清泉石上流，珍珠落入玉石盘，拖了些尾音微微上挑，甚是好听的声音。
纳兰璃随口回答道：“没想什么。”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又好似塞满了心事，却没个头绪。
“是在想本座吗？”
是啊，确实是在想寇容，没有哪一日哪一刻哪一息不想。
“恩，在想。”
一阵惑人心的曼声散笑，勾的纳兰璃心思乱飞，飞的漫天抓不住。
半晌，她才不可置信的回神。
寇容！
这是寇容的声音！
纳兰璃猛然回过头去，只见那人站在她的背后。
窗外火树银花、一碧千里、流光溢彩，都及不上他眸中风华。
充盈耳侧的云起雪飞、丝竹绕耳，都及不上他的轻语曼声。
良辰美景、珍馐美馔、琼浆玉液，这世间所有至美至善的事物，都抵不上他唇边一抹浅笑。
“寇容……寇容！”
纳兰璃想上前去，却生生止了脚步，生怕他身上当真有伤，自己又一次冲撞了她。
看着她想要上前却又生生止住脚步的隐忍，寇容心中一片动容，长臂一揽，拥她入怀。
依旧是那个冰冷的拥抱，但这一刻，却是生出不少的暖意。
纳兰璃在他面前，总是那样的柔软，又弱小到需要呵护，这一刻在怀中窝着，眼泪更是不断线的流。
“寇容，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每一天都去太师府，每一天都在等你回来？你到底怎么了？扶辰说你是处理一些机密的事情了，所以才不告诉我……”
寇容勾她头发的手指突然一顿，几息后才又放松下来。
扶辰果真依他所言密不外传，却不料想，倒是苦了他的小丫头。
“本座答应过要同你过年，如今如约回来了。”
怀中纳兰璃闻言抬起头，眉间哭的皱皱巴巴的，“什么如约？”
她竟是把这约定忘的一干二净。
寇容挑眉，“既是忘了，那本座便让你回忆回忆。”
说罢，单臂一揽，纳兰璃双脚离地，反应过来，便已被他压在榻上。
情欲布满他的双瞳，双唇厮磨，手指游走，她的面上红霞险些盖过外面的白雪红装。
意已乱，情也迷，纳兰璃却恍惚忆起那时夜语阑珊，她靠在他的臂弯开口说要他从此以后年年除夕都陪在她的身边。
一同跨年，一如那年除夕初相见。
彼时他双眸含笑，话却说的郑重。
——“好。”
这话纵使纳兰璃曾一时忘了，但寇容却是一息都不曾忘怀。
所以，纵使身负重伤、体含剧毒，他仍是撑着醒来。
所以，纵使知晓不可肆意妄为，他仍是执意归来。
只因为今夜，是除夕夜啊。
只因为他曾说过，他定会陪在她的身边，同她一同跨年。
“寇容，我，我想起来了……”
纳兰璃的话软的不成样子，也不知是身子软，还是心里软，又或许是身心一同化作了一汪春水。
寇容的呼吸也有些重了，声音却依旧是分外好听的曼声轻语：“本座怎会让你一个人。”
今后不管是盛世繁华，还是坎坷之路，他都会陪同她，哪怕颠荡起伏。
此生定执她手步入青云，承平盛世，笑看世间繁华，许她一世欢颜。
云雨几重，婉转承欢，一室旖旎。
遇见寇容的每个除夕，都是这样大起大落。
纳兰璃看着那无可挑剔的人儿，又一次开口道：“寇容，已经过年了，我要及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