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从苍穹铺洒下来,如今的日子可算是一日比一日更晴朗了。
新出的绿枝在两人高的位置长出绿叶,刚刚好把光影影绰绰的洒在朱建良面上。
却也不知是光影虚虚实实,还是他的脸本就阴晴难猜。
余如烟的脚下忽而一软,不知怎么的打心底里便没有底气。
轮椅上的人抬眼笑望着她,轻声道:“王妃来了。”
语调温柔,却让她寒至心底。
没事,无妨,无甚干系的……
余如烟在心中不断的劝着自己。
鼓了鼓勇气,上前去,垂目开口道:“是的,妾身方才才将皇商王夫人送走,这就抓紧赶来了。”
“王爷怎么一个人在此?”
朱建良笑了笑,“本王最近得了件宝物,收在书房,让朱秦前去拿了。王妃来的倒是巧,也可以一见。”
闻言,余如烟只是谨小慎微的点了点头,退守在轮椅后。
轮椅上的人,眸中锋芒毕露。
不多时,朱秦当真是过来了,他手中托举着一只精巧木盒,体积分量都很轻,但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就知道木盒中的东西有多么宝贵。
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宝物?让良亲王都这样慎重?
余如烟的好奇心被吊的紧紧的。
朱秦到了眼前,打开了木盒,只见那木盒中,竟是一块一块的多棱冰晶,颜色就似是水晶一般透亮,在阳光下闪耀。
却又冒着丝丝白烟,好似是刚刚从冰窖中取出来的极寒之物。
这是什么东西?
余如烟轻轻嗅了嗅,一股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难道是冰糖?
一时之间,鬼使神差的,她竟是想去摸一摸这物什。
可惜的是,在她的手还未碰上时,便被一个小小的石块打了手,生生移开了。
余如烟吃痛,回头一望,只见朱建良微微倚着轮椅臂,手指还留在方才弹那小石块的动作上。
他笑得风淡云轻:“王妃果真什么东西都敢动,不想活了吗?”
朱秦在一旁道:“王妃,这是千古奇毒冰晶,外貌与口感都与冰糖无外乎,吃下去后,却是药石无医。”
“冰晶的恐怖,不在于根本没有解药,而是在于吃下之后须得三日后方可毒发,恐怕中毒者都没办法联想到自己是何时中的毒。”
“冰晶看似如冰糖,又有丝丝寒烟,但毒发时,中毒者体内便如同火龙在游走,就像置身于炼狱,生不如死。”
看似是寒冰,却是如火一般的剧毒。
且是没有办法查到踪迹的剧毒!
真是上火的宝物!若是能得了冰晶,不比那些隔断红与断肠散更加有用吗?
余如烟闻言后,不仅未曾感到害怕,反倒是双眸中锋芒闪烁,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有意思。朱建良笑道:“王妃,想要活命的话,便定要记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话不知余如烟到底听进去没有,也不知道她到底懂不懂话中深意。
但她眼中跃跃欲试的模样,丝毫都不掩饰。
“王妃,怎么样?这件宝物你可喜欢?”
“喜欢,妾身喜欢。”
余如烟说完了,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自己一介女子,怎会喜欢这样的剧毒之物?
她连忙抬头,却看见朱建良饶有趣味的瞧着她。
“王妃果真同其他女子不同,但也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他的话,总不说满,有三四分的留白,让人浮想联翩。
“朱秦,推本王回房,有些乏了。”
“是,属下明白。”
木质轮椅吱嘎吱嘎的走远了。余如烟心口起伏厉害。
这冰晶就是她正正需要的东西!
她要的不多,只要一块,就一块!
只需要一块,混在真正的冰糖里面,明日想了办法放进纳兰璃的茶盏中,她被会悄无声息一命呜呼,且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来!
余如烟深呼几口气,终是捏起了一块冰晶,裹在香帕里,走远了。
暗处有一架轮椅吱嘎吱嘎的出现,望着她远去的背景,好看的双眸微微眯了眯。
朱秦却不是很懂:“王爷,分明什么毒药都能害死纳兰璃,为何王爷要浪费这本就没有多少的千古奇毒冰晶?这样做又帮了王妃什么呢?”
“蠢。你当真以为本王是帮她?”
他从不会帮任何人,他只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那王爷?”
“冰晶固然珍贵,但用它除掉寇容,一点也不亏。”
冰晶作为千古奇毒,解药早已失传,但救人的法子,可不止一个。
寇容那般自负的人,又是那般在乎纳兰璃,怎么会看她去死?
至于救她的办法吗……
呵。
冰晶之毒,可不是给纳兰璃下的。
至于余如烟,她自认为自己聪明一世,也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而下棋那个人,可是他朱建良。
层层山水相隔,有一处风水宝地,不被他人所知,孕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山绿水。
鬼姑梳着长长的发,静默的看着垂在圣泉之中的寇容。
他好似没了生息,若不是胸口时不时微微起伏,只怕和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
但鬼姑心中清楚的很,寇容是一脚已在鬼门关了。
她很生气。
但她越是生气的时候就越是平静。
寇容是鬼姑从小看到大的。
初见寇容,他被体内剧毒与满身的伤折磨的不成样子,是朱建洲带他前来鬼谷。
那时的他小小的,虽是少年容貌却已是惊鸿,只是远不及现下这般只可远观不可攀。
鬼姑永远也忘不掉,那样一个满身是伤、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丢了记忆、无所依靠的男孩子,双眸中毫不退让的锋芒。
那是毫不妥协的倔强。
所以她收下他为徒,解他的毒,传他武艺,也一步步看着他走上今日的位置,足以撑起他的倔强与锋芒。
如今,她怎也不曾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大意。
“小容儿,你这般简直至自身安危与不顾,若你还有下次,我可当真不会帮了。”
说罢,叹了口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又如何当真不管不问呢?
薄如蝉翼的纱衣被脱下,光洁的滑入水中,紧紧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