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朱建良只觉得承受不住这耀目的亮光,紧紧闭眸,微微侧头。
但他心中,却是期待万分。
原来,要打开这锦盒,当真是要双腿残疾。但若是打开了锦盒,得到了天下,报了所有想报的仇,残疾一双腿,也值得了。
若整个舆国都是他的,残疾一双腿,自然也有他想要的人来伺候他。
到时,他定然是要寇容日日跪着给他洗脚,舔他的脚趾!
锦盒已然打开了,耀目的光芒逐渐消退。朱建诚恍惚回首,急不可待的向锦盒爬了过去。
太好了,他总算要得到这天下了!
将锦盒握在手中,发觉还是如从前一样轻若无物,朱建良微微一怔,一时之间竟然是不敢去看这锦盒中的东西。
闭眸用手去摸索,是绸缎的感觉。
朱建良突然双眸发亮,难道是圣旨?难道是传位诏书?
不顾一切的抓出那绸缎,却见并非是明黄色的,不是圣旨,又会是什么?
一直得不到的东西终于得到了,他在这一刻竟变得胆怯。
缓缓打开,却见其中只有两个字。朱建良双瞳开始剧烈的颤抖,剧烈的摇头之间,张皇失措的想要逃离。
“不可能!不可能!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
“骗本王!你们都骗本王!”
那上面只有两个字——放下。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改变舆国朝中格局的,难道就是让他放下?
他放下,朝中才能再无动荡?
难道是祖皇帝自一开始,就知晓二十多年后会发生的事情吗?
不会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寇容!是寇容将锦盒中的东西偷偷换了,一定是这样!若不然,寇容为何会帮他打开锦盒?还不是因为寇容早已知晓锦盒中的东西根本不会构成威胁?
所以假意好心,骗他下跪来求!
最终再给他这致命一击,让他彻底死了这份心!
心死之人,还有何惧?
可是,这些话翻来覆去想了许多个来回,朱建良到最终只剩下苦笑。
怎么可能呢?这锦盒,自从紫竹林带回,日日被他抱在怀中,根本没有脱手过,寇容哪来的机会换置其中宝物?
再者,这开锦盒唯一的条件,便是他双腿残疾。
这一切,难道当真是祖皇帝打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结果?
早在二十年前,祖皇帝就料到终有一日,他会动了这取缔皇朝的心思?那么早在二十年前,祖皇帝便知晓了他的双腿无疾,坐在轮椅上,也只为假装?
所以,祖皇帝才会想将他困在紫竹林,让紫竹林的青山秀水洗涤他想要争权夺利的内心。
想到此处,一切事情都变得很是明朗。只可惜对于朱建良而言,他的人生已然再也不会明朗了。
他对锦盒之中宝物的执念,让他平白无故的搭上了一双腿,更是在那木质轮椅上坐了足足二十年!
“皇爷爷!您真是好狠的心肠!您不是最喜欢良儿了吗?您为何不一开始便告诉良儿这所有一切的真相,为何让良儿苦苦追寻,却落得如此下场?”
“改变天下朝局!改变天下朝局!原来,竟是让良儿放弃,所以改变这天下朝局!”
朱建良恍惚想起了朱蕊死前勉力所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皇兄,收手吧,这是一条不归路。
原来,这真的是一条不归路。
就连祖皇帝留下的,那让他求之不得的宝物,也是在劝他收手,劝他回头!
恍恍惚惚,凄凄惨惨戚戚。
朱建良放声大哭,哭的不顾一切,那哭声传去好远。若是细听,只觉得那哭声令人恐惧,其中夹杂着怒吼,还有那凄惨的笑声,夹杂在一处,闻之令人肝肠寸断。
“皇爷爷!您为何要这样做!”
不可强求,果真是不可强求。
有些东西一开始不是你的,便终其一生都再不会是你的了。
不可强求啊……
那哭喊声,足足响了三日,朱建良的嗓子彻底哑了,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才算是罢休。
扶辰前去报告寇容,只道朱建良已疯,每日趴在地上,咬咬手指,沾着口水在地上画圈圈,见人便是傻乐。
“殿下,朱建良如今成了如此模样,应当怎么办?他毕竟还是摄政王身份。”
那一日,朱嘉庆并未废除朱建良摄政王的身份。
“疯疯傻傻,又能干甚?”
祖皇帝留下那二字,不仅是让朱建良放下,更是让天下之主留他一命。
扶辰听明白了,点头退下了。
自从,太师行宫中,月黑风高时,总能听闻一道凄惨之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只不过,这天下,再也没有那个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朱建良了。
这件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知情之人实属少数。但对于他曾经的罪行,却是众所周知。
那需要十人抬的红色木牌,一直放置在承天门上,所有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
宗伯府也算是恢复了正常秩序,不再森白一片,人死不能复生,余天清总归是要放下。
那一日,乌云蔽日,天气阴沉可怖,没有一丝风,闷热的很。
余天清缓步走着,不知去往何地,只是随着人群。直到路过承天门,那巨大的红色木牌避无可避的映入眼帘。
他本是不愿瞧的,但上面“良王妃”三字太过刺目。
索性停下脚步,仔细看着。
越是看,心中却是震惊。
那上面记录着朱建良所犯罪行点点滴滴,但其中都是什么,余天清并不在意。他只在意,朱建良曾借良王妃余如烟之手予纳兰公主下上古奇毒冰晶,而后在御林军上府围捕之时,毫不留情的将余如烟推了出去。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他那时,只顾着怨恨纳兰璃,却从未想过余如烟哪里会有上古奇毒冰晶在手!
心突然被揪扯了一下,他忽而想起那一日,他亲手掐着纳兰璃的脖颈,将她推进檀香木棺椁,逼她看着余如烟烧焦的尸体。
轰隆隆!
哗……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