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辰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敢抬头与自己对视的宝珠，一时之间，过去的那些事情也随之浮上心头。
自小，他便守在寇容身边，为他效力。这期间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各式各样，甚至于美到一笑倾城、江山大乱的人都有。
但唯一一个让他记在心中的，便是宝珠。
初次见宝珠，是一个大雨的天气，她自马车上被人丢下，胆怯的站在寇容身后。
那时候的她，哭哭笑笑，好似如瀑的大雨并未淋在她的身上。
他奉命前去带领她入内梳洗，只是手还未碰到她，便将她疯魔了一般大吵大闹，到处逃窜。
不要！不要过来！小姐会回来的！你别碰我，你别动别院的东西！这是小姐的！小姐说过让宝珠守着，宝珠不会走的！
那一天，他站在雨中看着她闹了好久，也陪着她淋了很久的雨。
后来她哭累了，也淋久了雨，起了高烧，昏倒在地，他抱着她回房，依命令照看她。
那样一个纵使疯癫，纵使恐惧，还是半步不肯相让，只愿守着自家小姐的姑娘，如今恢复如常，出落的款款大方，就正站在他的眼前。
宝珠的身形微微颤抖，发上的绢花也随之抖动。
就好像从前她每每回避着郎中的触碰，却又因着他在身侧而强压着恐惧微微颤抖着配合一般。
扶辰良久的静立，也不说话，宝珠的心绪一沉再沉。他是不是，已然不记得她了？
“扶辰大人，是不是不记得宝珠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她那样孱弱，心中的执念却闪光不休，这样特别的人，他怎会不记得？
方才他同她一起开口，便是想问她如今身子如何，可完全好了？
宝珠却不知他所想，以为他不愿说话，忙道：“宝珠，宝珠卑微，不值得扶辰大人记得，大人忘记，也是常情……”
“记得。”扶辰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
且说寇容那边，纳兰璃走后，他便前去朱建观处。
此时长街宴已酒过三巡。
他在一片乱景之中，分外的安静，身侧只有一个棋盘，左手白子，右手黑子，同自己对弈。
寇容悄然而来，瞧着黑白错落的棋盘，只道：“九王爷好兴致，与己对弈。”
朱建观动作轻轻一顿，目光却是没有动，依旧落在眼前的棋盘上。
“都是逼出来的罢了。过去在拉古冰原，除了本王，哪里还有活物。如今回来，却发觉不愿再同他人对弈。”
寇容错身，在朱建观对面落座，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黑白色间棋局大变。
朱建观蹙眉，面色不善，“寇太师未免太过多事。”
寇容勾唇，笑道：“九王爷好兴致，但本座，可没有什么兴致。”
说话间，他又动了一枚棋子，这下黑白子都已成败象。
“该告诉本座的，九王爷可别忘记了。”
他又来问关于他身世的问题了。朱建观眉宇一沉，如今寇容确实保他乔迁入府，朝野上下对他也无甚敌意，寇容也算是兑现了二人之间的承诺。
只是若将剩余的筹码全部交给寇容，只怕还是太早。
以后的路还太远，他根本没有站稳脚跟，除了这个王府以外，他什么都没有。
“本王上次已然说了那么多，你还要什么？”
“东西呢？”
那个连朱建洲都不曾见过的东西呢？
到底存不存在？
朱建观反应的并不慢，他很快便平静下来，只道：“寇太师，想必以你的心性，这几年已然去查了过往十年内所有的战事，你也大致有了方向。但你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本王说的对吗？”
他说的对，但寇容并不回答，只又问道：“九王爷，东西呢？”
“若你是担心那样东西是本王编造出来的，那便大可不必了。本王堂堂王爷，不可能扯这种慌，更不可能不知道对你撒谎的后果。”
朱建观贴近寇容的耳朵，“本王还可以告诉你，那样东西可以助你敲定你心中所有的猜想是真是假。”
他话中之意，也就等于是直白的讲，那样东西可以证明寇容的身份。
寇容挑眉，“你要如何才能给本座？”
若他不给，硬抢都没机会。
“帮本王登上摄政王之位，代理国政，手握实权，再无人可欺压本王。”
“太师也大可放心，本王断不会学朱建良那般将自己送上死路，如今日日在太师府地牢中哀嚎、沦为天下人笑柄。”
“本王不要皇位，只想在亲王位辅佐陛下，安稳一生，如此第一步便是要手握实权。”
对于朱建观，寇容也是有所了解，心中也知此言不虚。
若是如此，也不失为一介良策。日后若要找寻身世，必定不会一直身处舆国。
寇容冷道：“九王爷要的未免也太多了。”
“别急嘛，本王自然知晓，该给你些好处。”话到此处，也无心再对弈，朱建观收整案上黑白子，说道：“本王可以告诉你，那样东西是什么，只是，你现下还拿不到。”
“请讲。”
“那一日朱建洲命人将你护送进宫，大雨如瀑，你一身狼藉，混乱之中，自你腰带出滑落一枚玉佩，谁都没有看到，只有本王捡起，多年存放。”
……玉佩？
“那玉佩，可是皇宫之中的，如同幼帝的腰牌一般，可自证身份。”
朱建观笑道：“寇太师，就不想知晓，那玉佩上刻着什么字吗？”
寇容的双眸彻底冷了下来。
原来，朱建观当真知晓他的身世，却闭口不言。
却偏偏，他不能动朱建观分毫。就连同那些接二连三的无理要求，他都只得照做。
与人合作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若寇太师完成本王所愿，本王自当将那玉佩亲手奉还。”
朱建观望着寇容，开口道：“寇太师，如何啊？”
他以为寇容会窘迫无法，却不料寇容竟是勾唇笑了，“舆国的破摊子，本座早已管的厌倦不已。既然如此，你现下便可试试。”
“……你什么意思？”
“飞云国在边陲动乱，意欲谋反，此事九王爷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