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你怎会在此?”
宝珠眼眶红红的,还多少带着泪意,却是执拗的笑道:“公主不带宝珠走,宝珠自然要死命跟着公主了!就算是公主不要,宝珠跑着也要跟在马车后!”
原本纳兰璃觉得自己心中已无挂牵,却不料被宝珠这一句话,惹得红了眼眶。
“你是如何知晓我在此处的?”
“公主在府中准备多日的礼品,其中有两份是给小孩子用的,那自然是明月府上与小司空府一处一份,剩下那份佳酿与茶叶,是给大司空的!”
宝珠像是讨好一般,“公主您瞧,宝珠这般了解您,您就带上宝珠吧!也不枉费今日宝珠在这三处来回找寻数趟。单单是雇佣马车的钱,就将宝珠全部的储蓄都用光了!公主可是要负责的!”
这卖乖讨好的话,将纳兰璃逗得笑了,她问道:“傻丫头,纳兰公主府被封禁,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暗卫已然发现您不在了,整个公主府都乱了套,谁还能顾得上宝珠?所以趁着乱,宝珠也就逃出来了。”
暗卫发现了?
纳兰璃慌忙望向谢风萧,却不料他只是安抚的点了点头,道:“小少主大可以放心,纵使发现了,也是无妨的。”
前朝,谢家与皇室同尊,当朝,虽是比从前默落,但仍旧是强大到无可撼动。
纳兰璃若是想走,没人能拦。
见谢风萧如此笃定,纳兰璃放下心来,但转瞬,便是心头一抽,痛不可遏。
暗卫知晓了,那不就代表着寇容也知晓了?
他知晓了,却是毫无动静,这意思是要放她走吗?
不然依他之力,纵使谢家强大,她也绝不相信计划会这样顺利。
难道是他再也不想见她,想放她走吗?
“走!现在就走!立刻出发!”纳兰璃强忍着眼泪,登上马车。
马儿一声长啸,马车很快不见踪影。
城门处,也早已被谢风萧打点好了。待出了皇城门,见纳兰璃的心绪逐渐平缓下来,谢风萧才开口问道:“小少主你可曾想好了?江南周庄距离此处千里迢迢,您当真是要去吗?”
就连宝珠也问道:“是啊,公主,您定要考虑清楚,不管您去哪里,宝珠必定跟随左右。”
纳兰璃沉寂,良久良久,才将车幔撩起,深深地回望一眼。
只可惜,身后的道路,空旷无人,就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
寇容……是真的不会挽留她,更不会出手拦着她了吗?
呵。他连孩子都不要,你还在期待什么?
一身之间,纳兰璃只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脑中浮现出初见那夜,灯火熙攘之间,寇容那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挑轿帘,如同君主一般睥睨着跌倒在路上的她,为随行公公是不是她拦了轿子。
彼时一幕与眼下一幕相重合,纳兰璃只觉得承受不住这种痛。
车幔,终究是被放下了,马车,也终究是走远了。
皇城楼上,有一人一身重紫,宛若初见的惊鸿,他的双眸之中像是染透了风霜,令人不敢深看,
扶辰不知该不该相劝,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您当真,要看着夫人这样离去?”
自纳兰璃出了纳兰公主府,寇容便已知晓,却只是默默关注着她的动态,并不干预。
“殿下与夫人明明两两有情,却又如何这样生生相离?”
“谁说本座要与璃儿相离?”
只是,眼下帝都纷乱不休,他也必须要前去飞云国报那血海深仇,如此局面,让她远离这片纷争也好。
待他事成,必定要天下瞩目,迎娶她为后。
江南的风水养人,想来她也能过得好一点。
“扶辰,本座不在,你必护她周全。暗中随行她身侧保护,半分差错都不能出。”
“可是!”扶辰闻言震惊,慌忙跪下,“殿下要去飞云国,属下怎能不跟在身侧!殿下!”
“璃儿比本座,更需要保护。”寇容道,“记得将舆国最后的御医带去,确保她身体无恙。”
“殿下!属下只想与您一同出战,报从前的血海深处!夫人那里,大可以派别人去啊!”
可不管扶辰再如何歇斯底里,寇容都只有冷冷一句:“这是本座的命令,照做便是。”
“殿下!”
帝都与江南却是相隔千里,因着纳兰璃有孕,马车不能太过颠簸,平缓的晃着,竟是过了半月才到。
周庄的魅力,远比传闻之中更胜。
天下着小雨,但吹起的风甚是何须,镇子之中也并不冷清。
青石板铺成的长长巷弄,有撑着油纸伞的行人,手提油纸包着的糕点,缓步出行。
此处女子的装扮也与帝都有所不同,大多是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下着烟云蝴蝶裙。
巷弄之间,夹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河,其中有数条小舟在其中行驶。
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纳兰璃依着余天清所给的地址寻到一处偏僻的巷子,带着湿气的青石板、还有青瓦上滴滴答答的雨滴、升腾起的微微白色雾气,让她的心中一片平静。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院子中有一个鹅卵石砌成的鱼池,还有无数的青植,不远处的房屋,简单且大方,透过轩窗,可见其中摆满了书籍。
余天清此时并不知道纳兰璃的到来,身形背对着她,一件杭绸直缀,外罩一层白色轻纱罩衫,长发未束,只在后脑出用一根玉簪挑着。
他正在倾身喂养鱼池中的锦鲤,认真且专注。
每一动,纳兰璃都可以闻到那熟悉的书卷清香。
不得不说,余天清当真很适合在这样温润如玉的水乡生活。
在这里,他再不用伪装,再不用虚与委蛇,只用做他自己。
宝珠早已被眼前美景晃得乱了眼眸,不知道该望向何处才好。
纳兰璃轻轻开口,唤道:“天清。”
这声音并不大,几乎要消散在雨水的滴答声中,余天清却恍若心头一颤,身形僵直,半晌,才微微回神,却不敢回头。
“天清,又见到你了。”
这……是纳兰璃的声音?
她怎可能会到此处来?
余天清回过头,纳兰璃同宝珠,还有一个银发墨袍的男子,皆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