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白偎蕊再如何心急,林如墨却依旧到的丝毫不慌张。
甚至是有几分与眼下情况分外不符的惬意。
白偎蕊急的团团转,见他来迟,怒不可遏的抬手,直直向他脸上甩去。他的双眸明暗几许,随之抬手,很是轻易的就桎梏她的手腕。
“混账!你……”
他竟是敢拦着自己,他竟是敢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简直是反了!
白偎蕊原本气急败坏,想要乱发脾气,却在看见他眼中那厌弃至极的疏离之时,哑然失声。
怎,怎么?
他为何对自己是这样的态度?
“如墨,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你难道不知我有多么心急?你为何这样久才来?”
白偎蕊的语气软了几分。
毕竟是自己效忠了十年的女子,林如墨听她语气放缓,便也收回几分冷漠,只道:“郡主寻我何事?”
“太子带着纳兰璃,将寇容的坟墓扒了!怎么办,怎么办如墨!”
白偎蕊急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那坟墓我们知道的,是假的!这可怎么办?这样如何跟太子交代?”
独孤赫,从小到大,可是最讨厌旁人骗他了。
林如墨眼眸一沉,独孤赫竟然不仅纵容纳兰璃扒坟,更是从中相助?
他早就说过,若是纳兰璃不死,便会有不可预料之事不断发生,且愈发严重,可惜,白偎蕊根本不听。
他面色不好,半晌才道:“郡主无须担心,坟墓之中,有人。”
“有人?”
“自然有人。”
他才不是白偎蕊,在独孤赫面前忘乎所以、自乱阵脚。
凡事,自然是要做的滴水不漏才是。
一具尸体,并不难找,与寇容身形大致一样的也有很多。
放入地下,只消几个时辰便会起尸斑,不用几日,就会生尸蟞,尸身根本不会完整。既是不完整,谁又会在乎那尸身上的一点点差异?
至于那尸体的脸,早已腐朽不堪,他更是提前找了高手制作假面,覆在原主的脸上,同寇容一般无二。
如此一来,就算是同他最为亲近的纳兰璃亲眼所见,也断不会发现什么不妥。更何况,到了那时,只怕她已然悲痛到心智全无。
林子墨不曾想到这棺椁中的尸身有一日会派上用场,只道这纳兰璃还当真不是善茬。然而再怎么厉害的人,今日,既是抛开了坟墓,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白偎蕊听着林子墨所言,心绪一点点放平,不再紧张,甚至笑道:“这下,她定然是彻底死心了,定然是痛苦非常!”
既然如此,那纳兰璃应当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了,林子墨开口道:“郡主,何时动手?”
白偎蕊却不明所以道:“动什么手?”
“纳兰璃。”林子墨说着,以手成刃,在脖颈出一比。
“不可!”白偎蕊突然激动起来。
“明日就是大婚,我定是要让纳兰璃亲眼瞧着,亲眼看着!只有我,只有我能够得到独孤赫!只有我!”
这一刻的白偎蕊,仿佛是迷失了幻境,唇角似是要连至鬓边,眸中恶毒之色想要将她自己都吞没。
林子墨出奇的不语,只是轻笑,半晌才反问道:“你还想着一定要留纳兰璃到明日?”
这一次,他未曾叫她郡主。
白偎蕊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未曾察觉出任何的不妥,只道:“自然是要。”
“若是留下纳兰璃,便是养虎为患,日后必定不可掌控,明日的大典必定出大事。”
“胡诌!怎么可能?她不过是要临产的妇人,能起什么大风浪?”
这么久了,他如何支开扶辰,除掉余天清,白偎蕊都不知晓,她只知在独孤赫面前卑微如斯,还想当然的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是这一切都不如她所想,单单纳兰璃这一个临产的妇人,便是难以掌控。
这一瞬间,林如墨什么都不愿再说。曾经那个自命不凡、鲜衣怒马的女子,已然在他心中死去了。
死了,就再也没用了。
林如墨未曾行礼便已转身,走了几步,才弯了唇角,只道:“属下,告退。”
漆黑的棺椁,从中散发出的,是刺鼻的腐臭味道。
纳兰璃没有防备的便吐了出来,便丝毫不移开目光。
蛆虫、尸蟞、老鼠……
这世上所有让人避之不及的污秽之物,一瞬间全部充盈在纳兰璃眼中。
吱!
老鼠尖锐的叫声与啃食尸身的声音夹杂,在见光的那一瞬间,竟然是叫嚣着跳出来,一下子咬上了纳兰璃的袖口。
独孤赫大手一挥,赶了老鼠,才又望向纳兰璃,却见她目不斜视,没有半点在意那只老鼠。
她,不怕?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一瞬间,便是震惊色变。怎会如此?
这世上,竟是当真有与自己长得这样相似的人。
宛若双生子一般,像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般。
从前不止一次的怀疑,到了现在亲眼所见,才算是真真正正彻底相信了白偎蕊所言——
原来,寇容当真长的同自己一般无二,让人难以分别。
原来,寇容当真为自己赴死了。
一时之间,独孤赫再望向纳兰璃,只觉得百感交集。怪不得,她会错认了他。
可真相就在眼前,寇容已经死了,他的尸身都已开始腐烂,周身皮肤被啃咬的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张脸虽是惨白非常,却也惊艳如昨。
纳兰璃却是不怕的。甚至连任何变化都没有。
她长久的呆愣在原地,久到恍惚度过了百个春秋,才忽而上前,不顾高高隆起的肚子,艰难的抬腿,竟是想要去那棺椁之中。
“你疯了。”
再回过神,她已双脚离地,被独孤赫抱在怀中。
“你果真是疯了。”
方才是扒坟,眼下是要干甚?
是拥抱尸体还是要跟寇容同穴?
纳兰璃双眸依旧空洞,望着那双最熟悉的重紫色双眸,道:“放开我。”
“墓穴中的老鼠与尸鳖,能将你的肚子都咬穿。”
他语调平平,却不容置疑。
眼泪终于从眼眶簌簌而落,纳兰璃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红的要滴出血来,“不行,不能,寇容不能躺在这种地方,就算是死,我也要带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