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天,青鸾殿之中却是气氛幽暗。殿门并未全部打开,只露着一人的缝隙,独孤赫傲然屹立在门前,背后是大片的光芒。
所有的光芒,都止在他的靴子尖上。
白偎蕊心生畏惧,眼神闪烁,飘忽不定,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料这一切都被独孤赫捕捉在眼中。
下一息,她的下颌便被扼住,他的手劲半点都没保留,只消动一动,就能捏断她的喉管。
耳边是能要了她命的冰冷:“说!”
白偎蕊被吓得眼泪如瀑奔涌而出。
“独孤表兄,表兄,表兄我……啊!”
实在是太疼了。
“朕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你到底知道什么?”
人被逼到了份儿上,倒是也能灵机一动,白偎蕊哭着摇头:“对不起,对不起表兄,莺莺……那时莺莺是见表兄总是因为那香囊伤神,才想要烧了那香囊……”
“那香囊是寇容的,是寇容身上的,虽说那时莺莺冒犯,同寇容一起洗掉了有关于寇容的那段记忆,但都是怕您伤心过度啊!寇容不在了,莺莺何尝不难过?”
“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表兄怎也不肯摘下那香囊,可能是想保留有关寇容的那段情谊吧!”
独孤赫的眸子没有柔上半分,“既然如此,你还胆敢烧香囊?”
“莺莺……莺莺是怕表兄难过。”
“既然朕已然知晓这段过往,你又为何要隐藏?为何在这段过往里,朕不记得曾取寇容香囊?”
“这,这……”白偎蕊摇头,哭的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我不知道,莺莺什么都不知道……表兄,你一定要相信莺莺,今日大婚之时,意欲行刺谋反的,当真不是莺莺!莺莺愿以身家性命做担保!”
“身家性命?”独孤赫一笑,“你今时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朕给的?”
“独孤表兄……”
她在撒谎。
独孤赫自然听得出来。
他此来,也根本就不为方才行刺一事,只为香囊。
“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便好好待着,想清楚怎么说了,随时可以来找朕。”
独孤赫转身而出,那只一人能容的缝隙转瞬便被关上了,青鸾殿内,比方才更黑上几分。
“表兄!表兄!你回来,你回来!表兄我是莺莺啊!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白偎蕊如同疯了一样,又哭又叫,大力的拍打着门扇,却换不回一个回眸。
待独孤赫走的远了些,才有公公敢上前来报:“陛下,御花园里宴席早已备好了,各国皇族都在等着了,就等您过去,方能开席。陛下可要紧着点时间呢!”
“嗯。”独孤赫轻应了声,“都有哪些人?”
转瞬间才发觉,这些日子,除了陪着纳兰璃,他甚都未做,就连宴请大事,也都是白偎蕊在准备。
“舆国、北山国,苗疆,夜余城,都来人了呢。”
……
独孤赫走后,白偎蕊不知哭了多久,只知道哭的精疲力尽,软倒在地上,才算是止住了哭声。
吱嘎。
是殿门被推动的声音。
一道脚步声轻轻浅浅。
白偎蕊无力起身,也不想去计较来人是谁。总归,不可能是独孤赫,如今他的心里,就只有纳兰璃一个人,方才来此,也只为询问香囊。
他,注定是不会再来了。
经过方才一闹,只怕那些拜高踩低的宫娥,只会对她更加的没有规矩。
“怎么,又来嘲笑本郡主?”白偎蕊话说的也带几分嘲讽。
半晌无话,在白偎蕊以为人已然走了时,才听到一道男声:“郡主不回头看看我是谁吗?”
这男声本该温润如玉,却偏生几分黑暗。
白偎蕊猛然回头望去,只见那人昂藏七尺,白玉一般的好样貌,端的是眉清目秀、惊才风逸。
“你……是你!”这人白偎蕊曾见过的,是打一开始便护在纳兰璃身边的男子,余天清!
“你不是死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厉鬼勾魂,只为复仇?在青鸾殿此时此刻昏暗的氛围内,白偎蕊背后冒汗,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却被余天清逼至墙角,无路可退。
只听他道:“被抢走挚爱,你可愿意?多年默默付出死守幽国等他回头,却只是一枚棋子,一个跳板,你可甘心?”
这字字句句,都直击她的灵魂深处。原本恐慌的心思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当真无法甘心的憋屈。
“你都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余天清!你想干什么?是来羞辱我吗?”
余天清忽而一笑,倒是还有从前几分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很快便被狠厉取而代之。
“我是来帮你的,纵使你得不到独孤赫,也断不该只有你一人受这样的罪。”
从余天清口中听到这些话,白偎蕊是不相信的。
“我怎么相信你?”
余天清倒也不急,慢吞吞的道:“除了相信我,你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是了。
如今她既出不去这青鸾殿,也见不到独孤赫,手足心腹又被折损殆尽。
倒还不如他余天清一个“死人”来的自由。
“……我要怎么做?”
“一切都听我的安排,你甚都不用管,一切都由我来走动。”
“可是他如今已然不会再见我了,甚至对自己的身世以及过往产生了怀疑,他 本应将寇容那段记忆……”白偎蕊心急,不知怎的就将一直隐藏的密码也脱口而出了。
连忙止了接下来的话,却被余天清追问:“什么记忆?”
“没,没什么……”
余天清何等聪慧,也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才子,单从她的反应便洞悉了真相。原来,独孤赫真的就是寇容……
看着余天清的面色忽变,白偎蕊心急起来:“今天他来找我,就只是问那个香囊!那香囊是他与纳兰璃二人的,我只说那是他从寇容身上取下的,但也挡不住他心生怀疑!我应当怎么做?”
余天清回神,只道:“既然如此,便还有办法。你听我说……”
一阵耳语过后,白偎蕊双眸一亮,“如此,也许当真可行。”
“自然。”
“……可你为何帮我?你不是一直护着纳兰璃吗?”
风起,却吹不散青鸾殿的半分阴翳,良久,他轻道:“余天清是会护着纳兰璃,不求回报,甘之如饴。但,他已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