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带有几分酒气的话,一一落入众人耳畔。
可以说这话是力挽狂澜,方才独孤赫刚刚萌生出的想法,在未成熟之前,便被全盘打散了。
是啊,寇容已经死了。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虽说事有蹊跷,但自己脑海中关于寇容替自己赴死的回忆,依旧是那样真实,真实的不容置疑。
朱建观也不顾旁人,借着酒劲抱着独孤赫胡乱的说着,从他僵直的身形中,心绪一点点的定了下来。
不管他是不是寇容,都不能是寇容!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的位置,全部都是因为寇容不在。若是寇容在,依照他一手遮天的模样,他也不过是个能够安稳活命的小小九王爷。
不管寇容的死是真是假,寇容都不能再回舆国!
方才,没有人知晓他在瞧见独孤赫那一刻有多么震惊。像,太像了!纵使是双生子,都难得会有这样相似的人!
他假装自斟自饮,实则按兵不动。
他虽不知其中缘故,也不知此人究竟是不是寇容,但依据方才独孤赫在听闻那些过往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此人不是寇容,其二,此人是已然失忆的寇容。
既然如此,不管是哪一样可能,他都不会让事态再发展下去了!
此时,朱建观装作哭到脱力,身子一倒,很快便被宫娥与侍卫搀扶着,重新回到了宴席间。
宴席上的气氛,比方才还要更加凝滞。
独孤赫重紫的双瞳深处剧烈的抖动,但面上表情却依旧沉稳,半晌,才压下心中波澜,淡淡开口道:“寇容乃是朕的挚友,他的离世,朕易伤痛万分。朕与寇容容颜相似,宛若双生,常被认错,今日你们如此,倒也是正常。”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绪,在众人震惊万分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今日乃是朕登基大典,贵国皇族到此赴宴,便是给朕的贺礼。朕感念万分,今日,必定好生招待贵客。”
随之,独孤赫一声令下,宴席开始,有无数的宫娥水袖曼舞,自四周而来,白色花瓣漫天,宛若落雪,实在美轮美奂。
正此时,有青鸾殿宫娥来报,只道是郡主白偎蕊,有话要对独孤赫说。
这世间掐的真好。
独孤赫正如同百爪挠心,想要弄清楚所有,白偎蕊便要告诉他些什么。
“摆驾青鸾殿!”
……
待独孤赫走后,宫宴依旧进行。
在贵宾席后,还有幽国的臣子坐成的次等席。一时之间,觥筹交错,也是空前的热闹。
朱建观微眯了眯眼睛,手腕翻转,浓厚的酒水在酒盅之中晃动,却又一滴都不会洒出酒盅。
权力啊……
手中握住权力,拥有天下至宝,掌握所有人的生杀予夺,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妙。
只要尝过的人,都不会再放手。
所以不管独孤赫是谁,他绝不会再让舆国在他手上溜走!
朱建观伴着乐曲微微闭眸,忽觉有温热的酒水泼在自己的手上,他刚想发怒,睁眼却见一个公公模样的男子正跪在地面,抬头直视着他。
这名公公,生的好生眼熟。
熟的好像能勾起许久以前,脑中快要被封尘的过往。
“你,是谁?”
那公公回答:“小的是宫中新进的公公,第一次御前侍候,实在紧张,不小心泼了九王爷的手,还请九王爷勿怪。”
公公的语调沉稳,双眸清明,可半点都不像紧张的模样。
九王爷,这公公为何知晓他是九王爷?现在整个舆国乃是外界,都称呼他一句“摄政王”。
朱建观压低语调:“你到底是谁?!”
那公公嘴上说着:“已经知会九王爷了,小的是刚入宫的公公。”
手上却是扣了扣条案。
朱建观闻声垂目,只见条案上有用酒水写成的三个字:余天清。
这公公竟然是舆国大宗伯余天清!他不是辞官远游了吗?为何会在幽国做了公公?
“九王爷是幽国贵客,小的顶撞九王爷实在该死,还请九王爷能饶小的一命!小的必定感恩戴德,当牛做马报答您!”
余天清说着,又扣了扣条案,上面多了一行字:“跟我走。”
朱建观立刻转醒,起了身,紧紧揪住余天清的衣襟,怒吼道:“简直放肆!是不是幽国太过强盛,所以不认本王?一个公公而已竟如此嚣张!”
余天清手一抖,满盅热酒全部泼洒在朱建观的衣袍上,带着酒香湿了一大片。
“王爷!王爷!是小的不好,是小的该死!”
“罢了罢了!今日是你们陛下登基大典,本王不予追究,先带本王前去换置衣物!”
“好,好好好,请王爷随小的来!”
二人这一场戏做足了,人也走远了。
碧波亭外,朱建观脚步一止,开口道:“余天清,你这是何意?”
他有些嘲讽:“怎么,舆国的大宗伯,没有做幽国一个阉人舒服吗?”
余天清没有任何心思与他多缠,一回头,便是大手桎梏在朱建观的喉头。
“余天清!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本王是谁?你胆敢如此!”
“寇容没死。独孤赫就是寇容。如果寇容记起一切,你觉得你是谁?”余天清的话说的刺耳。
朱建观愣了。
寇容没死,独孤赫就是寇容。
那这样的意思,就是当时自己所想的第二种可能——寇容失忆了。
余天清见他安静了下来,便也松了手,朱建观连忙呼气咳嗽着。
半晌,才回过了气,道:“寇容失忆了?这是怎么回事?”
余天清一针见血:“寇容的真实身份,便是幽国太子独孤赫。十年前,幽国覆灭,他被追杀至舆国,由先帝出手救下。十年后的今日,寇容回到幽国复仇,却被郡主用秘药洗掉了这十年的回忆,更是用荧惑粉重新勾画出过往。”
“现在,纳兰璃就在独孤赫身边,他已然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怀疑。”
“九王爷,如果寇容想起了一切,你觉得局面是你能控制的吗?如今,他手中已有幽国,只怕比从前更是难以牵制。”
这些话,正合朱建观的心意,他从见到独孤赫开始,便是这样担心的。
几息后,他并未多想便问道:“你要本王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