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重紫色的瞳孔终究是黯淡了去,却仍旧像是无意争春的梅一般,独揽春色,艳压群芳。
纳兰璃,你当真要为了寇容,弑君?
独孤赫一言不发,相对比朱建观,是强烈的反差。
他急的眼泪都快出来,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就好似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那个包揽朝政的摄政王根本与他无关。
“我拦了,我真的拦了!可纳兰夫人,她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她说,若是到时滴血认亲,血色融合,陛下还不肯认的话,那便……那便……”
这话颤抖着,没了下文。
“那便什么?”独孤赫的话语已然没了半分温度。
滴血认亲?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选择,是做寇容,还是去死?
若是他经过滴血认亲明白了自己就是寇容,那便从此相亲相爱?
若是他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便要为寇容的死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这样吗?
“呵……”
重紫身影一闪而过,原地已无踪影。
方才还在颤抖着泪洒一地的朱建观,此时慢悠悠的起了身,优雅的拍了拍粘在下摆的尘土。回头望向独孤赫消失之地,唇角一勾。
他现在回去,纳兰璃派去请独孤赫前去滴血认亲的宫娥,正好该跪在宫门前吧?
这个时间,朱建观算的刚刚好。在独孤赫到达承明宫门前时,便见自乾坤殿而来的三五婢女跪了一地。
“参见陛下!”
呵。
“何事?”
“启禀陛下,纳兰夫人找陛下有急事,还请陛下若是无事,便随奴婢走一趟吧!”
果真!果然如此。
良久,独孤赫才轻轻道:“……好。”
纳兰璃很是焦急,纵使是生产过后不久,却依旧是身材曼妙的身影,在乾坤殿门前来回踱步。
“陛下驾到!”
通传声都还未曾说完,纳兰璃便急不可待的跑到了独孤赫身旁,那双被乌云尘封了太久的双眼,此时此刻就像是被圣水洗涤,清澈透亮,其中映着点点星粹。
“你来了?快随我进来!”
好美的一双眼。
独孤赫并未随着她的动作而动作,反倒是原地不动,手腕微微使力,便将她扯回进自己的怀抱。
“怎么了?这样心急。”
贪恋她的一颦一笑,纵使短暂。
何时开始,不知缘由,他已陷得这样深。
纳兰璃一愣,纵使自己也太想念这并没有温度的怀抱,但眼下她更着急着要独孤赫相信自己所言,认识到他就是寇容。
她挣脱了几下,出了怀抱,开口道:“陛下,你来,孩子们都睡了一下午,这会儿让奶娘抱进殿中了,陛下来看看!”
独孤赫苦笑,缓步前行,不知是喜是悲。
两名小公子确实都在殿内了,他们真的很乖,特别是在瞧见独孤赫后,咿咿呀呀的吵着闹着要他抱。
这一幕太过美好,这一瞬息独孤赫的心都化作一滩水。
但,美好总是易逝,他听到纳兰璃道:“寇容,我知道你始终不信我所言。但这是你的孩子,你只消出一滴血试一试,你就会相信我所言!”
说着,纳兰璃顾不上心疼孩子,端起提前备好的水,出手很快的扎破了两个小公子的指尖,取血。原本还在咿咿呀呀撒娇的小公子,转瞬间因着疼痛嚎啕大哭起来。
独孤赫心中闷疼闷疼的。
但纳兰璃却一刻都不等,端着水盆就到了他眼前。“快啊,寇容,你快将血滴进去一滴!只消一滴,你就知道我所言真假!”
这一刻的纳兰璃,宛若一阵受惊的野猫,到处乱窜,双目通红,就像是失了心智。
不,独孤赫只觉得,她根本没有心。
一行清泪随着那滴鲜血的滴落而滴落。朱建观说的对,纳兰璃已然疯了,她的脑子出了问题。
很快,那滴血随着清水,在盆中与方才两个小公子的血凝成一滴,宛若心头上的朱砂痣。
纳兰璃激动的险些要扬翻了手中的水盆,她目中是泪,唇角却扬的将泪尽数咽了下去。
“寇容!你是寇容!你就是寇容!你看到了没有?他们是你的孩子!你失忆了,你忘记了我们,又有人将你的记忆篡改,所以你才会想不起我来!现在你看到这鲜血凝在一起,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纳兰璃转身将水盆交给身侧的宫娥,整个人兴高采烈的扑进独孤赫的怀中,温热的泪水湿了他的胸襟,一片温热。
只是这温暖的温度,带来的却是心死的寒凉。
独孤赫半分都没有动,也并未伸手环住纳兰璃,满脑子都在回荡着朱建观所说的那句话——
会不会是宫娥给了她什么药物,能够在水中改变水的特性,从而达到效果?
果真,果真一切事态走向都如他所言,朱建观所言是真。
那是不是接下来……
独孤赫一直无所动作,纳兰璃感到诧异,从怀中抬头一望,却只见他眸中颜色更加淡了去。一时间如同重击在心头,她脚踝一软,向后踉跄。
“你……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一丁点都想不起来吗?”
这话由独孤赫听来尤为讽刺,怎么,眼下这是最后一个给他的机会吗?
可惜,他不肯。
“朕就是朕,不是寇容。你要朕想起来什么?”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纳兰璃一时之间止不住的摇头,为何会是如此?
就算是瞧见了摆在面前的事实他也不认?
难道他不是失忆而已,而是在心中确信自己就是独孤赫,而与过去的寇容没有半点关系?
这怎么行?不可以!
看来……只有最后一种办法了……
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做了。
纳兰璃手指颤抖,以袖袍相掩,将那漆黑色的瓷瓶一股脑的全倒进来茶盏中。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了……来这么久了,一定口渴了吧,我给你沏盏茶。”
茶盏摇摇晃晃的端在纳兰璃手中,由远及近。独孤赫紧紧地盯着,双瞳间的颜色变得愈发幽冷起来。
他并不接茶盏。
纳兰璃心一急,便将茶盏端到独孤赫口边。
“来,喝茶,润润嗓子也好。”
好毒的一颗心。
果然,他不肯是寇容,那便为寇容报仇弑君?
那双重紫色的瞳孔终究是冷透了,独孤赫微微偏了一下头,双唇刚刚好避开茶盏。
“你定要朕喝这盏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