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后,柳青烟也随顾铭轩启程了。
路上并没有带太多人,毕竟也没有那么多的随从丫鬟,柳青烟只带了小月一个人,顾铭轩则是带了赵三。
闫晨侯爷看了眼如此寒酸的队伍后,大手一挥,许多仆从有序的从身后走上前来,齐齐问好,“顾公子安好。”
是闫晨说的,先不要声张,免得意外频发,在路上为了避免事故,还是低调为好。
加上现在还没到陛下面前,皇子身份还没得到正式承认,最好还是不要太过铺张。他见顾铭轩也只带了一个仆从,加上他的妻子以及一名丫鬟,人员实在单薄,向来也不是什么铺张之人,应该不会有意见,便这么吩咐下去了。
顾铭轩摆摆手,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接着就有人接过他们的行李往马车上放,到了渡口再将东西搬上船。
既然有人帮忙,他们也乐得不用做事,顾铭轩就携着妻子在旁站着,小月和赵三自然站在身后。
赵三身手不错,也不太喜欢种田这事,从小就习武,这次是问了他意见后,愿意才跟随他一起上京去的。毕竟路途遥远,路上危险不少,有个会武功的人随身跟着保护也比较安全。
闫晨主要是盯着他儿子闫旭,看着他上了船,还用眼神警告了闫旭的随从兆麒和兆麟,“不得任由小侯爷胡闹,再有一次,都跟我回战场。”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他以为将这两个在战场上的好手指给了他儿子,应该没事了,也能看管得住,没想到才几年,他严谨认真的几个好士兵就成了小兔崽子为虎作伥的帮手了。
兆麒和兆麟齐齐应是,敛眉不言。
虽然忙活好久,不过行李并不多,还算简单,一行人没有知会他人,一大早就悄悄起来装备,装好马车就离开了。
一路到了渡口,已有船只在渡口等候着,只待他们到了就可以随时启程。
柳青烟也没见过这样的情景,有些好奇,拉着顾铭轩好奇的张望着,“相公,咱们要在海上多久啊?”
她对地理知识并不了解,而且这也不是她所认识的历史上的那个朝代,从未在历史中出现的,虽然大致还是在东方,还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华地区,但许多风俗习惯都有所不同,对女子的要求不太严苛,也没有缠脚等陋习。
柳青烟不知道从这偏僻的小镇上到目的地京城要多久,这小镇上就像是她以前的海南地区,出行靠海上航行,不过气候较为舒适,常年都是比较温暖的,少有寒冷的季节,就连冬天也不会太过寒冷。
而京城的话……如果是她现代时的北京,那可太远了,横跨整个国家。
而且也不是走水路就能到达的。毕竟北京是在内陆,怎么也是到不了,还是需要走一段陆地的。
而且她想起了以前做绿皮火车的经历,忍不住抖了抖,中间隔两三个省份的地方都需要坐上十二小时,基本算是坐了大半天,更何况现在是从最低到最高点,就更远的。
如果真的是从海南到北京的话,用绿皮火车的速度来计算,起码要坐两三天的车……天呐!!!坐这么久要累死了,而且现在还是古代,交通更加不方便。
柳青烟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怎么忘了问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这个……”顾铭轩见她问,微微低沉思索了下,“如果是一路上都走水路的话,大约三天,然后再转陆地,半天就可以到了。”
顾铭轩微微笑了起来,眼眸中带着温情,体贴的问,“是有点累了吗?水路就不会那么辛苦,若是走陆地的话,可能还要更久,而且马车颠簸,一路上会很累。”
他伸手摸了下柳青烟的额头,“还好,没有着凉,水路最容易吹风受凉,你要注意些,在海上风景也不错,我曾看过一本异地风情志,也描绘了许多不曾见过的风光。你且不要操劳,先休息,待会儿我再叫你来看。“
柳青烟见他这么担心,也不好硬要在船板上,便顺从的下了船板,到安排好的房间中去休息。
顾铭轩怕妻子头次坐船会不舒服,还很上心,一路跟着到了房间,还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房间,没有发现什么纰漏才安心,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你好好休息,若是会晕船的话及时告诉我。”
“我知道了。”柳青烟总不能说,她坐过很多次船,不用担心她把。既然是相公的好意,便只好装作是个柔弱的、第一次出远门、可能还会晕船的女子了。
柳青烟柔柔笑了下,眼眸带笑,看着他。
“怎么如此看我?是为夫脸上有东西?”
他懵懵懂懂的摸脸。
柳青烟忍俊不禁,见顾铭轩这么可爱,她总是有点儿会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毕竟他才十九岁,放在前世也就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还没上大学呢!哦不,现在的孩子上学早,那应该就是在读大学二年级了?
柳青烟满头乱七八糟的思绪满天飞。
顾铭轩还不知道含笑看着他的妻子已经想到了哪里去了,只觉得他家娘子真真可爱,脸蛋小小的,带着些微红,眼眸清澈的看着他,真让人觉得矛盾,又想要欺负一番但见着她如此天真的样子都不忍心。
每次看她眼睛亮亮的瞧着他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十万斤的包袱,想耍两句无赖流氓些的话语都觉得不好开口。
从最初,他只是个寒门子弟的时候,她便是个高高在上的员外家小姐,在员外府的时候,随从无数,穿着每天都不带重样的漂亮衣裳,而现在跟了他却只能粗衣淡饭的过日子,他实在良心不安。
好在现在快要带她过上好日子了。
虽然现在不去认亲也依旧能过得很好,但他始终觉得,这都是娘子的功劳,毕竟同样说要做生意,他想要开医馆,而她要开饭店。
最后却是她的饭店开了红红火火,而他的医馆没多久就倒闭了。
毕竟终日没有什么生意,最多的生意就是给饭店吃撑了的客人把把脉,送上两颗消食丸……丝毫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他怎么能不气馁呢?身为应该担起养家重担的男人,最后却只能让娘子来养家,他实在惭愧不已。
所以他才那么想要认这么亲,想要带给她更多的财富,让她能够因为他而享福,那他才是真正的开心。
其实他也知道,这次是他任性了,若不是因为他想要去认这门亲,也不能抛下一切,随他来京城啊。柳青烟是柳府的千金,世代都在那镇上,离开了故乡,便脱离了自己的实力范围,一切都要随他重来而来了。
只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也许,也许……他这次真的能够带给她无尽荣华,让她成为他人都羡慕的存在呢。
顾铭轩格外小心的安顿好了柳青烟才去找闫晨,毕竟这次的旅行奔波都愿于他的固执,若是在这漫长的路途中让娘子受苦,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殿下。”闫晨在船板上架起腿,不羁的坐着,深沉的看着大海。海的另一边,是他国未曾到的地方,是他将要开拓的疆土啊。
见到顾铭轩过来,也只是轻轻点头打了声招呼,没有丝毫起身的痕迹。
顾铭轩也不介意,笑了下,“侯爷到时候是要回边疆吗?”
“没,我可能会留在京都。”闫晨微微拧眉,想起自家小兔崽子,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抓去军营磨炼一番才能成长。
“如此。”顾铭轩若有所思,“想问一下,皇宫形势如何?”他直言不讳,毕竟几日的相处也能看出,侯爷虽然是侯爷,位高权重,但是毕竟是习武之人,还是喜欢直率些的。
如果是不能说的,想必就直接拒绝了,能说的直接问便是了。所以顾铭轩很干脆的问道。
他也在旁边学着侯爷的模样坐了下来,不拘一格。
见状,闫晨也笑了,打量了眼便道,“殿下无需担心,虽然还是会有些勾心斗角,但是陛下很宠贵妃娘娘,一直也在找殿下的行踪,想必不会为难,想要太高的权位可能还需要争斗一番,表现一下才智,但如果只是平安度日、享受荣华还是没问题的。”
他言下之意就是,除非有意大宝,否则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很多人都很有野心,冲着的就是皇上的位置来的。
所以闫晨故意提点一二,不要被眼前的小利给蒙蔽了双眼,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到时候自己的小命没了,还要搭上他家娘子的卿卿性命。
其实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失散多年的皇子秉性不坏,也疼他娘子,想必会想要来京城也是想要给妻儿荣华罢了。
否则的话啊,按照他们在镇上的生意,糊口是没有问题的,为何还要千里迢迢的这般不辞辛苦的来京城呢。意图也很好猜测的。
顾铭轩也笑了,“如此,甚好。”他琢磨了一番,几个字眼像是在舌尖打了圈才说出口般,慢吞吞的。
两人相视而笑,便不再多言,只各自吹着海风,看漫漫无边的大海,波浪携着海风席卷而来,一下下的扑打在船边,沉实的大船佁然不动,只随着动力慢慢向前,平稳得禁不起波浪。
柳青烟在床上躺着,没多久就睡着了,可能是不挑床,也可能是昨天忙活多了很累,早上又早早起床才如此。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她摸索着起床,换上衣服后便慢慢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船上的情况。
虽然这船被包了下来,但船上的人也不少,就单纯闫晨侯爷的仆从便有几十人了,可是这个时候船上居然悄无声息,像是无人般。
她慢慢的走着,走到船板上的时候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脸色一冷,便想要转身离开,谁知道那个人便转过来看她, 还唤她名字。
柳青烟目光冰冷,只好停住脚,“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找你。”那人的语气依旧如当日般,嗓音低沉的慢慢道,“过来,不要任性。”
柳青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攥紧了衣服,“你走吧,我不管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都跟你没关系了,你不要来找我了。”
她捏紧了拳头,闭了闭眼,“……我们已经分手了。”
话音刚落,她就醒了。
柳青烟迷茫的睁开眼,无神的盯着床帏,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再梦到他。
“娘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穿着青色衣裳的顾铭轩端着粥走了过来,那文弱模样像极了书生,带着满满的书生气息,冲她笑了笑,“睡得好吗?我给你煮了点粥,不要睡太久,不染晚上就不好睡了。”
“我还想着就算你没醒也要叫你起床了呢。”顾铭轩小心翼翼的将滚烫的粥放在旁边,掏出手帕在盆里浸了下水再捏干,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去额头的冷汗,“都是我不好,么诶注意到你发烧了。”
柳青烟有点懵,下意识问道,“什么?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发烧了?”
“是啊,刚上船没多久你就睡了,我来叫你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你发烧了,已经昏迷,神志不太清晰,还说着胡话。”顾铭轩拧紧了眉。
给她擦了一把脸才继续说道,“你呀,昏迷了一天了。好在侯爷随行的仆从有带了药,我给你把脉后就跟他们要了点退烧的药材,喂你吃了后你又昏睡了。”
“……我、说什么了。”柳青烟有点哑然,嗓子干干的,大脑也是一片浆糊,艰难的发出几个字眼。
好在顾铭轩凑得近才听得清楚,“乖,不说话了,你嗓子可能也有点儿不好,哑哑的。”他端起碗来,试过温度后才将勺子递过去,“吃一点先,你没休息好,太劳累了,来到海上吹到风,就着凉发烧了。”
顾铭轩很内疚,都怪他不好,明明还记得问她,结果还是发生了,最让他担心的事情……
柳青烟一时间有点理不清思路,下意识点点头,看着顾铭轩眼下淡淡的青紫,便直到这几天估计也没睡好,又遇到她上了船没多久就发烧,估计也是累得够呛。
她将脑海中无关紧要的事情挥开,慢慢点了下头,“我知道啦,你也要休息,看你……”她抬起手想要摸一下他下巴的胡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好放弃了。
她怎么会突然发烧了?柳青烟有点疑惑,不过也能解释为什么会梦见那么久都没有再想起来的人了。
哎,柳青烟叹息,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没想到。
顾铭轩忙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了,你也是啊。好好休息,别生病了,我才能不担心啊。”天知道他那一刻的心情,差点都崩溃了,天都快塌了。
柳青烟眨眨眼,乖乖应下。
“吃点东西,然后你再睡会。”顾铭轩收拾好心情,笑着哄她,喂完了小半碗白粥后才扶着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俯身轻轻在额头落下一吻。
柳青烟的睫毛轻轻颤抖,却没有睁开眼。
顾铭轩没有多想,只觉得她累了,生病没力气,想多睡觉罢了,便离开了,轻手轻脚的带上门。
只有柳青烟自己知道,她不敢面对他。
因为她想起了一些很久远的记忆。
那对她来说也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她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个人了,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可能是人生病了,思绪也混乱了。
迷迷糊糊间竟然会想起他。
虽然她现在对那个人已经死心了,但想起那个人后,再面对顾铭轩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所以她刚刚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居然下意识想要躲!
不过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硬生生止住了动作,装作不知道继续装睡。
只不过现在她的情绪十分混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明明已经死心了,为什么会在迷糊之间又想起那个人来,还对相公有点抵触。
好在现在生病了,不然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顾铭轩。
顾铭轩出去后,就找了小月,让她去看着她家小姐,人一头埋进了厨房,准备给她煎药。
“有下人做这些事,你何必自己动手?”闫晨拧眉,不解的问道。
虽然知道两人感情好,遇到另一半生病也会担忧,但也不必自己亲手煎药吧?他实在难以理解,毕竟发烧也只是小事,何须担忧,又不是没有人照顾。
他与夫人感情也好,但却不会如此。
倘若这些粗话下人都干不好,需要自己动手的话,还养着那么多下人做什么?
侯爷生来就在富贵家庭,实在难以理解在这样的感情。
顾铭轩清浅的笑了声,淡淡道,“那什么事情都交给下人做,自己做什么呢?”他对煎药的时候早已烂熟于心,胸有成竹的回头看向侯爷。
侯爷会打仗,但却不懂夫妻情意。
“自然是做更重要的事情。如此琐事,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侯爷十分耿直的回答。
顾铭轩一噎,反问道,“请问侯爷与贵夫人的感情如何?”
“我与夫人自小相识,感情敦实,自然不用说的。也未曾有过他人,相伴二十多年。”侯爷挺直了背,坦坦荡荡的说。
顾铭轩默然。
“既然如此,怎会觉得是琐事?”顾铭轩微微挑眉,直接反问。对于他来说,柳青烟对他十分重要,她生病了也是十分担忧,自然不会觉得煎药这些是琐事,只恨不得能够代她受过。
他坦诚的道,“我与娘子虽然相识不久,但我们互相扶持互相守护,感情非同一般。如今因我而启程,路途颠簸,我只恨不得能够替她受过,怎么会觉得煎药这样的事情是小事琐事呢?我不放心他人照料,只有自己亲手照顾,我才能安心。”
顾铭轩转头看向愕然的侯爷,“所以,我觉得我与你口中的感情深厚是不同的。大概还是观念不同吧。”
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有什么能够让人代劳的事情,遇到生病都紧张得不行,毕竟这个时候医疗条件差,随随便便的一点小病就容易要了人的命啊。
而侯爷大概是出身贵族,早就习惯了让人伺候。
而深门大户中,大抵也没有什么人会自己动手吧?顾铭轩默默想着。
侯爷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沉默。
顾铭轩也不在搭理他,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待药的火候差不多了,又改为温火慢慢煎熬,直到时候到了,才用粗布盖着端了起来,倒出一碗药,然后小心的端着,直接走去柳青烟的房间了。
的确不同。侯爷沉默许久,最后只安静的离开。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做法是他们都没有想过的,对于她们来说,哪怕是真的担心,也不可能会亲手做这些粗话,这样有失、身份的活计,最多就是在旁边亲自监督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是自己动手煎药守着火候再盛药呢。
侯爷负着手在背后,踱步走到船板上,吹着海风,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