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风云变幻,后宫自然也是风云诡谲的。
后宫一片清幽僻静之处,正是观文殿大学士家的嫡公子楚殇抚琴饮茶的好去处,此地竹叶青轻摇,水波微漾,倒是添加了些闲云野鹤的气息。
只见那正在低头抚琴的男子,一身翠绿色的袍子,放荡不羁的坐在地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轻的抚着琴,一阵微风吹过,他长长地发丝随风轻轻摇摆,显得格外恬淡优雅。
不过,此时两人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片清净。
“哎呀,此地真是凉快啊,这后宫虽然玩赏之地不少,但是如此清新凉快的地方,倒是很难寻得呢!”说话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那折扇上似乎画了些许青翠的竹林,此刻正似有若无的轻轻扇动着。
不用多说,此人便是文官柳太傅的独子柳奚笙了。
与他同来的,自然是一向目中无人的欧阳浩宇了,他穿着一身华贵的黑红色凤后珊瑚长袍,头上顶着华贵的凤凰玉翠銮秀碧螺冠,那花光宝气般的尊贵之气,正映衬了他内心的自命清高和凌然傲气。
见这楚殇不与自己行礼,反而继续抚琴,欧阳浩宇怒了,走上前去呵斥道,“这观文殿大学士就是这么教育自己儿子的吗?见了本正卿,也不知道行礼,当真没把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卿放在眼里吗?还是你当真不知道,这后宫是谁做主了?”
这时,楚殇才缓缓地把视线从那把古琴上移开,他双眸请抬,目光淡然,站起身来,微微低头,双手合十,朱唇轻启,“常容楚殇见过欧阳正卿!”
只见欧阳浩宇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挥了挥他长长的衣袖,坐在凉亭之中。
宫女们疾忙把那一盘盘的水果递了过来,殷勤的对着欧阳浩宇说道,“欧阳正卿,这凉梅最是解暑,您快尝一尝吧。”
欧阳浩宇却是连理都没有理,就直接把那宫女推到一旁,“竟是些阿谀谄媚的家伙,滚下去!”
宫女们则是一脸委屈的带着泪水跑掉了。
见到这欧阳浩宇火气正旺,楚殇也不想给自己惹事情。于是,对欧阳浩宇行了个礼,说道,“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欧阳正卿请便!”
“慢着!”柳奚笙却一下子把楚殇叫住,“楚常容身穿如此松散的袍子,就连秀发也这样放荡不羁的散着,是不是有些过于随便了?你可知道这里不是你那观文殿大学士的府邸,而是女王陛下的后宫,欧阳正卿身为后宫之主,肩负着统领后宫、管理后宫众人之事,这后宫中人的仪容仪表自然也在欧阳正卿的管辖之内,你这样不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究竟是不把欧阳正卿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女王陛下放在眼里呀?这要是让女王陛下怪罪下来,不就成了欧阳正卿管教不严的过错了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柳奚笙明里暗里都是在找茬。楚殇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缓缓地抬起头,不料,目光正好对上欧阳浩宇那充满质疑和冷漠的目光,瞬间开始有了一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云麾将军家的嫡长子沈念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毕竟是武将出身的儿子,他说话可不会这么寒酸拈醋,看到这两个人,这么闲来无事找人的过错,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于是,沈念卿摇着一把折扇,装作不经意地走了过去,先是请安道,“侧卿沈念卿见过欧阳正卿!”
接着,他三下两步走上前去,夺过欧阳浩宇面前摆着的那盘梅子,塞进嘴里,边吃边一脸欢喜的说道,“这梅子的味道当真是清新爽口呢,在这夏季里吃个梅子最合适不过了,若是在这凉亭里在避避暑气,就当真是惬意的事情呢,只是这夏季本来就热,若是在找些让自己着急上火的事情,那就当真是无事生非、自讨苦吃了。”
这话指桑骂槐的,明显是在说柳奚笙,这柳奚笙怎么能忍得下去,他插着腰,气鼓鼓地对着沈念卿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都是为了后宫的秩序着想,也是为了欧阳正卿的声誉着想,怎么就成了无事生非、自讨苦吃了?”
沈念卿大笑道,“若当真楚常容违反了宫规,那你柳常容也是违反宫规了呀。”
这让柳奚笙不解了,他急忙问,“沈侧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柳奚笙行的正,坐得直,哪里有做什么逾规逾矩、违反宫规之事啊?”
只听沈念卿不急不徐地回答道,“怎么没有违反宫规?从刚刚到现在,你还没有对我行礼呢?”
听到这话,柳奚笙立刻变得哑口无言。
但柳奚笙是欧阳浩宇的人,柳家和欧阳家一直都关系交好,柳奚笙的母亲柳太傅是欧阳太师的发小,这柳奚笙自然从小也是和欧阳浩宇一起长大的,看到沈念卿这样数落自己的人,他怎么看的下去。
于是,欧阳浩宇站起身来,说道,“怎么,我欧阳浩宇身为这后宫的正卿,奉女王陛下的旨意掌管后宫,看到后宫男子仪容仪表有失还不能加以指责吗?这后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沈侧卿说了算了?”
面对欧阳浩宇的疾言厉色,沈念卿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在下当然没有忤逆欧阳正卿的意思,只是如果欧阳正卿如果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要加以责怪的话,传到女王陛下的耳中,怕是会觉得欧阳正卿太过不近人情,这样的话,女王陛下怕是会更加不亲近欧阳正卿了吧?”
“你说什么?”这一句话立刻就刺痛了欧阳浩宇,“你给我立刻住嘴。”
入宫这么久以来,虽然他一直有一个正卿的名分,但是女王陛下却很少到他那里去,即使是去了,也只是稍坐片刻便会离开,一开始大家觉得没什么,但是时间长了,这才宫里变成了一个笑谈。虽然说女王陛下宠爱王凤卿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而且后宫内的其他男子也很少见到女王陛下。但这欧阳浩宇毕竟是正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常年见不到女王陛下,难免遭人话柄。
但沈念卿似乎根本不想这样罢休,他双眼看着欧阳浩宇,咄咄逼人的说道,“欧阳正卿如今这幅做派,不过是自欺欺人、狐假虎威罢了,不就是得不到女王陛下的宠幸,所以拿我们这些底下人出气吗?但是还请您不要太过分,事情闹大了,传到女王陛下的耳朵里,一定会责怪您不安分,说不定还会受到什么严厉的处罚,您就不能像王凤卿一样和颜悦色地与我们和平相处吗?总是这样一副极言厉色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你……”欧阳怔怔地愣在原地,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欧阳正卿,若是没有什么旁的吩咐,在下就先告辞了。”沈念卿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拽着楚殇一起离开了。
原本沈念卿只是想帮楚殇离开而已,但在欧阳浩宇看来,沈念卿在刚刚离开的那一瞬间,那股笑容里明显就带着轻慢和不屑之意,他顿时弄意涌上心头,拳头也攥的紧紧的,似乎恨不得将这些说闲话和嘲笑他的人抽筋剥骨。
站在旁边的柳奚笙自然也是吓坏了,这沈念卿言辞犀利,看得出着实把欧阳浩宇气了个半死。
过了半晌,他轻轻地拉了拉欧阳浩宇的衣角,劝慰道,“欧阳正卿,别再生气了,为了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家伙生气,根本不值得。”
“狗仗人势?”听到这话,欧阳浩宇拳头攥得更紧了,“如今才是这后宫之主,为何他们这帮野狗却随意地朝我吼叫,这是何道理!”
见到欧阳浩宇震怒,柳奚笙静静地分析道,“欧阳正卿,您先莫要生气,如今后宫这局势已然分明,您就算是生气,也是于事无补。女王陛下对王凤卿的宠爱已经是路人皆知,即使您在后宫的官阶是最高的,但得到陛下的宠爱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人见到您得不到陛下的宠爱,自然会偏向于王凤卿,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心急,乱了分寸,否则最后吃苦头的也只是您自己啊!”
听到这话,刚刚还在头脑发热、怒火中烧的欧阳浩宇顿时冷静了几分,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女王陛下和王明宇是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的感情坚不可摧,我又如何能获得女王陛下的宠爱呢?”
却见柳奚笙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坏笑,“欧阳正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是坚不可摧的,虽然现在女王陛下和王明宇如胶似漆,感情深厚,但这只是因为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有了亲人之谊,况且女王陛下是靠着王明宇的一路保护才坐上了王位,对他也有着感激之情。但女王陛下毕竟身居高位,天下的男人都是女王陛下的,她又怎么可能只专宠一人呢?时间长了必然心生厌烦,何况,我们还可以加速他们之间的厌烦。又或者制造一些麻烦和误会,王凤卿自认为获得盛宠,恃宠而骄,必然和女王陛下发生争吵,女王陛下身份高贵,一次两次尚可容忍,若是多次,必然心生厌烦,这感情也就淡了!到时候,欧阳正卿您,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不得不说,柳奚笙的一番话,的确说的颇有道理,欧阳浩宇赞许的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手中挥舞着的折扇,看着远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稍许片刻,他又问道,“那么具体,我们该如何做呢?”
只见柳奚笙鬼魅般的一笑,附在欧阳浩宇耳边轻轻说了一番,欧阳浩宇便大笑,“柳奚笙啊,你当真是个绝世鬼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