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周大虎深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不亮,他就醒来,站在楼上,低头望着还未完全醒来的京都,呆呆地发愣。
昨夜客人送来的消息,内容是要求周大虎调查一处军队驻扎地。何朝何代,军队都是一个敏感的存在,何况又是现在这样一个有些政局混乱的时期。
更令周大虎察觉到惶恐的是,军队的驻扎地,就在京都不久。且不论在京都私自驻扎军队是多么大的罪名,但论敢于派驻军队在京都附近,那便是一个周大虎惹不起的人物。
这一战,危险重重,比周大虎闯荡江湖时,一夜被捕快算计,差点丢掉性命还有危险数倍。军队不亚于龙潭虎穴,想要闯进去,又哪有这么容易。
再说,敢于派驻军队于京都的人,哪一个,论起来,都是动一动脚,都可以让京都抖一抖的人物。一旦周大虎动作不干净,那到时候,南宫凌王爷很可能把他拉出来定罪。
一个敢于秘密探测军队的百姓,那论起罪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即使现在是清晨,阳光将要慢慢升起来,照耀世间,周大虎的后背上,却感觉到说不出的凉意。
周大虎辗转发侧时,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但他已经掌握了十七王爷如此多的秘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十七王爷真的能够放任他离开吗?
不能,根本不可能。
恐怕周大虎刚刚走出京都,等待他的,就是数不尽高手的围杀。当年王爷从刑场上救了他一名,他的命,也就是王爷的。临阵脱逃的事情,周大虎做不出来。
周大虎对着天空上那颗火炎焱的太阳,长出了一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已经有了决定。
“小福子,小福子。”周大虎对着楼下大喊。
“得嘞,爷。”小福子快速应答道。
周大虎看着年轻的小福子。小福子身形干瘦,因常年混迹茶楼,已经变得有些油嘴滑舌,但周大虎知道,小福子本质上是不坏的。周大虎见到小福子露出了笑,脸色冷了下来:“笑什么,家伙准备好了吗?赶紧装上车。”
“是,虎爷。”小福子慌忙应答一声,便又朝楼下走去。
周大虎望着逐渐走远的小福子,嘴唇露出了笑意。他无儿无女,早已将小福子当成了自己的半个传入。虽然经常呵斥小福子,但那也是因为周大虎对小福子有极大的期望。
周大虎本已盘算好,再过几年,他做不动这一行了,就向王爷举荐,要小福子接替自己的班。他相信,小福子是个有良心的人,他的晚年,可以安心交给小福子。
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周大虎谋划,因为昨夜的来客,全盘落空了。
危机时刻,周大虎却仍旧想要带上小福子。他知晓,这一战,若是成功了还好说,一旦失败,天香茶楼这个据点怕是会被十七王爷连根拔起。那时候,留在天香茶楼的人,都得面临死亡的境地。
周大虎知道此去成败未知,所以他要带走小福子,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若是一同死在了军营,那便也是小福子的命。若是任务失败,他带着小福子逃了出来,那他去找王爷领死,让小福子独自逃亡,苟活一条性命。
周大虎眼神深邃,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懒洋洋的好福气老板,他已经重新变成当年那个一怒杀人的江洋大盗。
小福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虎爷,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上车了。”
周大虎瞧了小福子一眼,命令道:“来,跟我一起走。”
小福子不敢反抗,唯唯诺诺地说道:“好。”
一辆马车,在清晨中,从天香茶楼出发,匆忙地朝城门行去。再望去,便已经无踪。
正午时,一众熟客来到,见到大门口没了那位有福气的老板,不由心里微微有些不适应。
熟客问一旁打杂的伙计:“堂倌,你家老板呢,这日怎么不在门口躺着了。”
伙计一笑:“老板呀,昨日老家来了消息,说是家里出了事情,他这忙着回去处理了。”伙计答的爽快,熟客们倒也不多疑。
只有一些好事者笑道:“哎呀,有福气的老板这下子也没了福气呦。”
伙计又随口说了一句:“可不是嘛。”便又插着桌子,忙着其他事情去了。
这时,眼尖的客人发现,那个经常出门接待客人的伙计,也不见了。不过,一切都是些生活的琐事罢了。谁没有些生活的琐事,因而也没人在意,大家都慢悠悠地坐上桌子,舒舒服服地品起了茶。
天香茶楼老板回乡了,第二日,便已无人问津。
生活是个大泥潭,各人都顾着各人,哪有闲心情多去干扰别人的半分私事。
茶楼一处陷入宁静,周大虎却带着小福子越走越偏僻。
行至半路,小福子赶着车,脸上已有极重的困惑神情,他不由回头问道:“虎爷,你说咱这是去哪呀?”
“赶你的车,别多嘴。”周大虎喝骂一声,在车里静静地躺着。只是每逢拐角处,他都出声告诉小福子,要往何处去拐。
小福子在周大虎的特意带领下,原地饶了数个弯子,彻底晕头转向了,周大虎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出声指引小福子朝正确的地址行去。
周大虎此举,自是为了防止小福子记住路径。此次行动无论成败,他都不希望小福子再去探测军营。因此,周大虎要防止任何可能导致小福子前往军营的情况发生。
终于行到了一处偏僻山野,这时天色却已接近了黄昏。
“小福子,下车。”周大虎低声说道。
下车后,周大虎抬头,只见到前面山川密布,哪有人烟。周大虎脸上,却幷没有失望之色,反而更加地阴沉了。
小福子跟着周大虎下了车,见到到处都是山,不由得生出山重水复之感,茫然从心而生,刚想发问,就又听到周大虎发出命令。
“将马车卸了,推入林子里烧了。马就就地放了。”周大虎用极威严的口气命令道。
小福子平日里的确对周大虎唯命是从,但听到周大虎如此荒唐的命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虎爷,这是为啥?”
周大虎不喜解释,便喝问一声:“做你的事,别多嘴。”
小福子心有不服,也只能诺了一声,解下马,一刀划在马屁股上,马顿时受了惊吓,一骑绝尘,扬起满地的尘土,转眼便已经消失在小福子的视野中了。
这光是赶路就走了多半日,再走回去,那得多久。小福子见到马匹离开,心头惋惜下,目中也流出恋恋不舍之意。
周大虎见到小福子表情,暗道小福子不知他自己晕头转向,被带了不少冤枉路,周大虎心头发笑之下,也不点破,只是看着小福子一下下拆解那个特制的马车。
马车拆解之后,天色已经昏暗,周大虎便找了地方,身体一趟,呼呼地睡下了。
风餐露宿,小福子头一次体验这种生活,愁眉苦脸下,直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空气还是慢慢的雾水,小福子一抬头,便见到精力充沛的周大虎。露宿野外,不止没让周大虎吃不消,反而让他有了种野兽回到森林的感觉,他因为发觉到自己消失已久的活力又重新回来了。
小福子还犯迷糊,周大虎踢了他一脚:“别睡了,起来跟我走。”
小福子知道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也赶紧站起来,跟上了走在前方的周大虎。
周大虎就像丛林里的老虎一般,在野外的行进无比顺畅,直接走进了丛林里的腹地。
小福子跟在周大虎身后半日,却叫苦不迭,原来周大虎走的路又艰有险,让小福子两条腿走下来,感觉生疼生疼。
从清晨走到中午时,周大虎才悄然停下,他用手指着前方,又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小福子也慌忙跟着周大虎趴下,顺着周大虎手指着的方向,小福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人惊讶。深山老林中,竟然有一处兵营。而且兵营门口有数名守卫,看上去防守地十分严密。
“虎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小福子不由得低声问道。
周大虎冷笑一声:“嘿嘿,这就是我们这次的任务,进去探查兵营的虚实。”
小福子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周大虎仔细观察兵营周围的情况,见到兵营出入只有一条路径,他们要想混进去,十分的不易。
小福子显然也发现了这一情况,他低声说道:“虎爷,咱们怎么混进去呀?”
周大虎仔细思量一会后,又再次观察了兵营四周,他便冷声说道:“等着,我且眯一会,你仔细看着,一有情况发生,立刻叫醒我。”
“啊?”小福子不解,但再抬头看时,周大虎已然睡着了。
一上午,兵营都没有什么异样,周大虎也睡得十分踏实,呼噜都打了出来。
一连三日,均是如此。又一个上午,小福子仍旧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由叫苦不迭,但却陡然发现,门口处多了几辆运送粮食的车辆。
小福子迷迷糊糊的状态一下子就醒了,他慌忙推周大虎:“虎爷,虎爷,有情况。”
小福子一把却推了空,他转头看周大虎,却发现周大虎早已醒来,一双眼瞳亮如烈日,死死地看着那些运粮车。
许久后,粮车缓缓驶远一段距离后,周大虎才吩咐小福子跟上去。
运粮车约有三十人组成,而且通过观察发现,这些人都是山下的农民。周大虎望了小福子一眼,二者便同时有了一样的想法。
周大虎初入此地时,便已经发现了地上的车轮印记,他便因而推测,一定有运粮车一类的东西出入此地。果不其然,蛰伏三日后,周大虎终于等到了一辆运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