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时而彼此沉默时而没话找话的闲聊了一阵,开饭的喊声终于从厨房里传了出来。仿佛得到了赦令一般,两个人极有默契的快速起身,又快速的奔向餐厅。
“这么多菜啊?”赵明灿看着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惊叹道,“早知道要你这么辛苦,不如出去吃了。”
赵明灿只顾着心疼着凌墨言的操劳,却忘了眼下他才是客人,不仅是客人还是个外人,哪里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做几个菜而已,怎么就辛苦了?”凌墨言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快尝尝看,好不好吃?”凌墨言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赵明灿刚刚的话的确掀起了凌墨言心底的一丝感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赵明灿还能什么事情都以她为重,这样的情谊让凌墨言心颤,同时也让她倍感压力。
饭桌上的气氛说正常不正常,说奇怪倒也不奇怪。酒足饭饱之后,凌墨言便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委婉的请二位离开。
凌毅勋没有多说什么,嘱咐了凌墨言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你怎么还不走?”看着站在客厅中央,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的赵明灿,凌墨言语气平静的出言问道。
“哪里不舒服?家里备着药吗?需要我做点儿什么?”赵明灿不能确定凌墨言所说的身体不舒服到底是想赶他们走的借口还是确有其事。
赵明灿当然清楚如果那只是个借口的话,自己此时此刻的做法是有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惹人厌烦。
可是没办法。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凌墨言可能会身体不舒服,赵明灿真的做不到不闻不问的拍拍屁-股走人。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头有些昏沉沉的。”凌墨言打了个哈欠,没怎么有精神的回答道,“不是什么大事儿,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深深的看了凌墨言一眼,赵明灿缓缓的开口,“那你去睡一觉吧,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说到这里,赵明灿忽然停顿下来,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我的号码没变,记住,万一有事的话,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再三叮嘱,又逼着凌墨言一遍又一遍的郑重承诺之后,赵明灿这才离开了凌墨言的住处。
虽然黎心心和慕琦两个好朋友都忽然之间离开了A市,而贺明城又忙的根本顾不上她,但好在还有赵明灿。
实在没注意的时候,凌墨言起码还能找到个商量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这半年的时间里,冷冽没有再出现在凌墨言的眼前,让她甚至开始以为冷冽是真的厌倦了她,终于放过了彼此。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吧?凌墨言自己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这半年的时间里,凌毅勋已经完全彻底的消除了凌家姐妹的戒心,三个人如今相处的就像亲兄妹一样。似乎没有人在乎谁的妈妈抢走了谁的爸爸,又是谁的妈妈害的自己被贴上了私生子的标签。
如果可以找到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和谐美好的话,那一定是经历变故之后,活下来的人已经放下心里所有的仇恨,用爱与信任对待这世间仅存的那些跟自己流着同样血脉的人吧。
这半年的时间里,赵明灿倒是经常经常陪在凌墨言的身边。一方面是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另一方面,赵明灿也是在利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想要接近凌墨言的事实。
转眼到了清明时节。
提前个把月的时候,凌毅勋便缠着凌家姐妹说想要给他们的爸爸上个坟点柱香。一开始的时候,凌氏姐妹对凌毅勋所说的想要去到爸爸的坟前祭奠一下的事情并不感冒。
凌墨言总是说人死了就是死了,迟迟早早是要化作一抔黄土的。后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活人看的,死了的人可半点儿都享受不到,还不如在老人活着的时候子女多尽些孝道。
凌墨竹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看眼神应该也是跟凌墨言的一样的意思。
所以,祭扫这种事情凌氏姐妹大概是要劝凌毅勋想开一点儿的。其实凌毅勋根本没有必要纠结于此,祭拜或者不祭拜,只要他们兄妹三人齐心协力同心同德,不就是对爸爸的怀念和热爱吗?
可凌毅勋却并不这样认为,可能是从小到大一直贴在他身上的字条的作用吧,凌墨言似乎对清明祭扫这件事情尤为的上心。
不忍心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凌墨言和凌墨竹最后还是同意了。祭扫的时间定在清明节当天的上午九点半,凌家姐妹不懂,是凌毅勋说找了高人算过,这个时辰最适合他去祭拜。
虽然听起来有些扯,但凌家姐妹也没有过多的干预。只是在凌毅勋出去的空档时间里,凌墨言偷偷的跟姐姐商量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凌毅勋认祖归宗。
毕竟那是凌毅勋和他妈妈的唯一的心愿,于情于理她们都应该帮他达成心愿。
说起认祖归宗这件事,从凌家姐妹的角度来讲,凌毅勋已经是他们家庭的一份子了,根本不必在乎那些世俗繁冗的流程和仪式。
可是从凌毅勋的角度来讲却不是这样。
他要的似乎并不是凌墨言或者凌墨竹的肯定,凌毅勋要的应该是整个凌氏家族的认可。从凌毅勋的字里行间甚至可以感受到,唯有取得整个凌氏家族的认可,让他和他妈妈入族谱进祠堂才算是得偿所愿。
可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算了算了,先别想这个了。”抓破头也想不出好办法的凌墨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先把明明天祭扫的事情做好再说吧。”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当着凌毅勋的面前讨论的好,姐妹两个便赶在凌毅勋回来之前闭上了嘴。
这一天晚上,凌家的姐弟三人各自怀着心事,在凌墨竹乡下的大房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凌毅勋最先起了chuagn。简单的洗漱之后,凌毅勋给自己选了一套看起来比较正式的西装,又登上了擦得油光铮亮的皮鞋。
做好这些之后,楼梯上便传来了凌家姐妹的交谈上。
“姐,每年我们去祭拜爸爸妈妈的时候,都要带上好多的东西,这次你好像都没什么准备?”凌墨言纳闷的问道。
凌墨竹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猜是为什么?”凌墨竹轻点着妹妹的鼻尖笑问道。
“这让我上哪猜去?”凌墨言不依的说道。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转眼便来到了一楼。
“哇!”面对着满客厅的金箔元宝纸扎小人儿,凌墨言惊讶的掩住了嘴巴,“哥……这……这些都是……都是你准备的?”
强-压着心里翻腾着的恐惧和震惊,凌墨言结结巴巴的问道。
“对呀!”凌毅勋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凌墨竹,“大姐,你见识广懂得多,帮我看看这些是否够了?”
“噗……”凌墨竹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一个家庭主妇,能有什么见识了?”凌墨竹横了凌毅勋一眼笑着说道。
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凌毅勋用的轻熟,凌墨竹也听得高兴。
好不容易把祭拜的东西统统搬上车,姐妹三个一同往位于郊区的某处山岗上的公墓驶去。
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倒是凌墨言一直在叨念着是不是祭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凌毅勋却一直后悔着当时没再多买点儿。
跋山涉水之后,三个人终于来到了公墓的山脚下,“爸,我来了。”仰望高山,凌毅勋嘴唇翕动,轻声的自语道。
站在陆爸爸的墓碑前,凌毅勋看着眼前的黑白照片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来了,他终于是来了,终于可以跟自己的爸爸面对面的说说话了。
只是,所有的话语都再也听不到回应,他也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让老爸陪他踢一场球或者一起喝一杯。
这,便是遗憾吧。
“毅勋,你有什么话就跟爸爸说吧,我和言言到那边凉亭里坐一会儿,等你这边结束,过来找我们。”凌墨竹一手拉着凌墨言,另一只手拍了拍凌毅勋的肩膀说道。
“好!”凌毅勋发现自己出口的声音有些苦涩,“姐,谢谢你。”凌毅勋由衷的说道。
“傻小子,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过来祭拜老爸,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说完,凌墨竹便拉着凌墨言往山顶的凉亭里走去。
顷刻间,满山翠柏之中,仿佛只剩下凌毅勋和眼前的这张黑白照片了。
“爸,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我都长大成人了,您却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坐在地上,凌毅勋一边将带来的各种祭品一一点着,一边依着墓碑嘟嘟囔囔的说着心里话。
“爸,你看看我,是您希望的模样吗?”凌毅勋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刻意的忽略爸爸身边的那位女士,“爸,你今天看见我,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