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萝也是累了一天了,格外困倦,方才与香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哈欠连天了,此刻沾床就倒头睡了过去。
楚凌洲回去之后,在书房里坐到半夜,汤安守在隔壁的屋子里都睡了好一阵了,醒来还发现书房有亮光,吓了一跳,连忙隔着帘子看了看。只见楚凌洲双手抱臂坐在椅子上,眉宇间有一抹凝重。
“王爷,还没歇息吗,现在已经四更天了。”
楚凌洲瞟了他一眼,汤安便从门口进去,给他重新沏了一杯热茶。
“汤安,临安王印,拿出来给本王看看。”楚凌洲低声道。
汤安闻言愣了愣,还是依言去书房的最里面一个暗格中的一个带锁的匣子中捧出了用明黄绸缎包裹着的一方墨黑色印。
绸缎揭开,墨色的宝印才现出完整的模样。
这是一方用墨色的玉雕刻而成的印章,上面是一座沉静的狮子的形状,整个宝印是用完整的一块玉通体刻成,玉色通透,内里有暗暗的流光。就算当个文物也价值连城了,更何况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临安王印。
这方宝印是从临安王府建成就流传下来的,是第一代开国皇帝赏赐给当时的开国元勋楚家的宝印,且同时颁发了圣旨,只要是临安王府的后代,执此印者可以调兵遣将,统领三军,且后代皇帝不得无故收回此印。甚至,这一条刻在了皇家的祖训之中,任何人都不得违抗。相传是因为楚家的祖辈在建国的时候几次三番以命相救当时的皇上,皇上当时本有意将江山让给他一半,但是被楚家的祖辈拒绝了,因此才赏赐了此印。
但临安王府的主人世代忠烈,此印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从来没有人拿它到台面上过,不论是碍于皇帝的威势也好,忠于皇帝也好。
可不论哪朝的皇帝,因此对临安王府总是多了一分忌惮。可无论怎样,临安王府世代都有功勋,且忠诚于大梁,又有祖训在那牵制着,谁也不愿被以‘忘恩负义’的词语写入史册,这方宝印就一直流传着。
到了楚凌洲这一代,皇帝的疑心病更重。父亲临死之前留下遗言,要楚凌洲为了自保还是早早交出此印。可那时他根基不稳,面对皇帝的猜忌,他也是心有不甘,不想交出此印。
犹记得以前他在父亲书房中看到这方宝印时,父亲就教育他,这是皇上的恩赐,为了对得起皇上的恩赐,他们临安王府要世世代代都忠于皇帝,忠于大梁。
扪心自问,他楚凌洲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对不起大梁百姓的事,可皇帝却经常变着法的给他使绊子,削弱他手中的权利。幸而如今天下太平,他楚凌洲也不是个野心勃勃要登上皇位的人,削弱便削弱了。面临如此混乱的朝堂,他也懒得掺和进去。这宝印在他手中,也算是一个筹码吧。
哪个皇帝为了以后的江山考虑都是想收回此印的,可是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就算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楚凌洲的手轻轻摩挲着这方宝印,汤安见他神色有异,心中暗惊,问道:“王爷,怎么了?”
本没指望着楚凌洲回答,可楚凌洲看了他一眼,将宝印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下它的重量后,淡淡道:“明日,这方宝印我会亲手交给皇上。”
“王爷!”汤安瞪大了眼睛,脑中的混沌和睡意一下子消失不见,噗通一声就给楚凌洲跪下了,低声道:“王爷!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三思啊!这,这是咱们临安王府祖传的印啊!”
楚凌洲已经下定了决心,用绸缎重新将宝印包裹了起来,放入匣子中,道:“拿它去换,是值得的,本王已经想好了。”
汤安听得迷糊,不知道他要去换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值得上楚家世代流传,用祖祖辈辈的鲜血和荣耀换来的宝印,更是临安王府面对强大的皇权的时候唯一的筹码。
楚凌洲这样,相当于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没了这个宝印,皇帝对楚凌洲,对临安王府就不会心有顾忌了,笼罩在临安王府和楚凌洲头上的保护罩也将会破碎。
“王爷……”汤安还要劝阻,楚凌洲挥挥手,截断了他的话,道:“我意已决,不用多说了。明日一早本王会带着这印去见皇上,希望皇上……能收下。”楚凌洲说完这一句,又挑起唇角嘲讽似的笑了笑:“他肯定会收下的。”
汤安心有惶惶地退了出来,后半夜无眠,一直在揣测楚凌洲到底要做什么。直到天色亮了起来,书房的门才再次被打开,楚凌洲的一夜没睡脸色也很苍白,他手中提着临安王府的宝印,步履坚定地朝着皇帝住的小院去了。
皇帝昨夜是陈贵妃伺候的,此刻刚穿戴整齐,正在与陈贵妃一起用早膳。秋猎不用上朝,皇帝新提拔了叶俊辰当太子,很多事也交给他去处理了,因此乐得清闲。
陈贵妃的侍女来禀报的时候皇帝微微吃惊,道:“临安王除了要汇报阅兵的事不会来这么早啊,且他前日早上才来过。不知道是什么事,快请进来吧。”
陈贵妃知趣地起身道:“王爷清晨求见一定是有要事与皇上商议,臣妾先告退了。”
皇帝点点头,陈贵妃轻轻挥了挥手,屋内的侍女都下去了,只皇帝一直贴身伺候的太监仍然守在原地。
“臣参见皇上。”
楚凌洲进门后恭敬地给皇帝行礼。
“呵呵,快起来吧。”皇帝笑呵呵地让他起身入座,眼神扫过了他手中的一个包裹,与身边的太监微微对了一下颜色,太监便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两步,站在皇帝的身边。
楚凌洲瞧见了太监的小动作,心中嘲讽,面上却不流露出来,只道:“臣无意叨扰皇上,只是,臣心中有一事已经想了很久,今日终于下定了主意。臣所做之事可能会冒犯皇上,还请皇上先降罪于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