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子。”
“少来这一套,知道吗?少来这一套!”像个疯婆子喊完后,乐雨欣往厨房走。
撕开速食面,加水,开火,打蛋,骚了一把青菜往里丢。三分钟,面就滚了。她把面倒入大碗,捧着它走回客厅。里头那颗蛋像火山爆发。
刚好王明宏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看到乐雨欣捧着个 大碗公。
乐雨欣白了他一眼,塞进一口面条。
“我出去了。”王明宏说。
乐雨欣不理他。
王明宏没再说什么,走到门口开门。
他怎么可以?难道他对她的美貌及努力视若无睹吗?还是他根本就不稀罕?那么他昨晚深情霸气的眼神是什么呢?不!不可能不喜欢她的。可是眼看着王明宏一只脚已经出门了。
“等等!”雨欣喊。
“怎么了?”王明宏回过头。
“你,你真的要出去?你宁愿和别人吃饭?”
“我衣服都换好了。”
借口!雨欣气愤想着,衣服才不是重点。他连骗她都懒得编个好理由,太可恶了。
不行!乐雨欣突然想到,这种对话是争执的开始,这不是她今晚要的。好吧,她不介意采取低姿态。
她清清喉咙,放低音量,艰涩地说:“我,我,希望你今晚不要出去。”
明宏微笑,“好,我早一点回来,一起吃宵夜。”
乐雨欣的表情像是吃了一盘冲天炮。
“吃你的大头鬼!”接着速食面连汤带碗的飞到王明宏身上。
然后,乐雨欣这才想到,她无家可归了。
星期六下午一点二十三分。
乐雨欣十分钟前就已经回到公寓了。她开始打包行李,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怪谁?都怪自己。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说的。乐雨欣悲伤的想着,等她已经人去房空的时候,那个天杀的王明宏也许要过好几天才会发现。他根本不在乎她,而且是毫不在乎。
乐雨欣一边整理棉被,一边喃喃自语:“臭男人,我都要搬走了也不回来表示一下,他根本就是巴不得我走。这一下子不知道又和哪个女人在哪儿鬼混了。”
眼看就要收拾完了,她站起身,看着房间,和她刚搬进来时空荡荡的样子几乎一样。在几个月发生过的事一下子一幕幕的在她脑海涌现,她搬进来时还质问王明宏是谁。她和王明宏还不熟悉的尴尬时期。有一次,她只里着一条浴中走出浴室,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有此她发烧,王明宏坚持不上班留下来照顾她,那次烧得真严重,还到医院吊点滴。
在阳台晾衣服时和他一人一头合力校干牛仔裤,两人越扭越近,笑得好开心。她生日那一天王明宏下厨,搞得乌烟瘴气,楼下的房东怕跑上来臭骂他们一顿。
她站在屋子中央,感觉鼻头一股酸意。无力地坐在床旁。“王明宏,你赶快回来啊!”
“你在干什么?”王明宏不知何时站在她门口,吃惊的问。
乐雨欣抬起头看见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泪腺。“我要搬家了。”
“你说什么?”王明宏不敢相信,他走近乐雨欣。“你不会把那个可笑的午夜十二点约定当真吧?”
“我泡你面条。”
“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看着他。“我找到了房子。朋友的地方。”她希望王明宏继续说下去,直到说出那句“不要走留下来,我爱你。”
他看着她。王明宏想,难道她和自己住在一起真的那么不愉快吗?说走就走。也许他根本就想错了,她不喜欢自己。张世华说他不了解女人,看来他真的不够了解。
“你都收拾好了?”他问。她真的迫不及待要搬走吗?
她就知道他根本不想留下她。她点点头。
“那么,我帮你把行李搬到楼下去。”
老天!她宁愿他马上消失,这算什么?如果这是男人的礼貌,那么她一点儿都不喜欢。
她懒懒地站起身,扛起一只纸箱,往楼下去。王明宏也赶紧抱起最大的行李跟在她身后。上上下下三回,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待行李都搬下来了,乐雨欣拦下一部计程车。车子停下来。两人动也不动,计程车司机摇下车窗探出头。“搬家,要我帮忙吗?”
乐雨欣看着明宏。明宏看着雨欣。一股情绪在他们之间拉距。
计程车司机带着笑容走下来,打开行李车盖。
“我看,先上这只大箱的好了。”
“等一下!”乐雨欣喊住了司机。
司机不解地看着她。
她激动地看着明宏。不!她一点都不想搬走。
“明宏,”她像个做错的小女孩,难过地说:“不要赶我走。”
明宏严肃的脸上先是露出笑容,然后看着她,“留下来,没有人要赶你走,我也不让你走。”
两人又把行李搬上楼。在楼梯间里气喘吁吁。
“你看你,每天脑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要抱怨了好吗?我也在搬。”雨欣说。
“这下子被计程车司机飙了一顿,高兴了吧?”
“小心一点,别把我的灯打破。”
“我迟早要告诉你表哥。”
“知道啦。你晚上又要出去了吗?老天!这箱子真重。”
“我才要问你呢?我晚上不出去。嗯,也许去上次那家餐厅吃饭。”
乐雨欣停下脚步,放下箱子,喘了一口气,看着明宏。不行,她不能像个侦探似的继续追问下去。她说:“喔,那家餐厅不错。”
“你呢?”
“在家吃面看电视。”
“那么我一个人去多无聊。”
乐雨欣意会过来,漾起微笑,“下次直接一点嘛。”
“好。你别再把裤子留在浴室里。”明宏笑着说。
“下次别再用绿色泥巴敷脸。”
“下次牙膏换别的牌子。”
两人对看着,一起笑了出来。
会摘掉右手无名指那枚婚戒,实在是因为近来戒指勾坏了乐雨欣好几件高级质料衣服,逼得她不得不忍痛放弃戴了近十年的小钻戒。
右手无名指因为形成一环极为突兀的惨白光圈,令乐雨欣极不能适应。于是她决定去买一只别致的戒指套住,也掩饰过去。
自从王明宏过世以后,乐雨欣已经无心刻意装扮自己,成打的套装都是请梁秘书代为采购,因为她深信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绝对有和她相同的品味。也因此为了一枚小戒指上街,对于乐雨欣而言,成了一件极其重大亦极为令她恐惧的工作。
“董事长需不需要我陪你去?”
梁秘书立在办公桌前礼貌又体贴的问。乐雨欣缓缓摇着头,她可不想成为一个生活低能者。
“那么,我联络几家商誉不错的宝石公司,请他们送产品或是目录给你挑选,好吗?”梁秘书再小心的问,她是个外貌较好,端庄又有礼的称职秘书,能力自是绝全,有好几回,乐雨欣想拔她起来担任部门主管,董事们所抱持的反对意见总是,好秘书不见得是好主管,底下的部属也未必信服。
乐雨欣微微笑着,收拾随身的皮包,“我想我应该偶尔也自己去逛逛街,不然搞不好会成为超级路痴。”
梁秘书眨着眼,“那么你要答应我将手机开着你,随时让我跟你保持联络好吗?”她仍是不忘提醒。
“还有什么文件要签吗?”乐雨欣盯着梁秘书手中那叠卷宗。
只见她将卷宗置于身后,“都不是急件,明天再批还来得及,董事长还是好好轻松一下吧!”她将一张女子三温暖的名片递给乐雨欣之后,便退出办公室。
乐雨欣望着名片轻笑出声,拎着背包,换上一双低跟黑色便鞋,便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步出公司。
当她决心徒步接触台北市区的繁华,乐雨欣才惊觉车水马龙,山流不息的街头,活脱似她的生命,看似精彩热闹,实则孤寂晦暗不已,张望着一幕幕或匆忙或闲适的景象,突地她眼眶一热。
右手无名指的惨白,总算遮盖起来,乐雨欣像小女孩把玩心爱的洋娃娃般,满意地伸出右手,以往再往那枚 设计精巧的金戒,白皙的手指更衬得戒指出色至极。她微笑着,不能改变习惯的,她亦买了成组的项链,手链及耳环。
因此她今天的心情好极了,至少步入办公室,瞧见案头一束优雅馨郁的香水百合。
她愣住,完全不能进入状况。梁秘书匆匆赶去,一脸兴奋,仿佛对于有追求者向乐雨欣示好之事,是乐观其成。
“这是谁送来的?”乐雨欣的神色极其不自然。“花店呀!方才送来的,我还以为董事长知道是谁送的哪!”梁秘书暗暗观察着乐雨欣的反应。
乐雨欣又羞恼又狐疑的开启了卡片,上面的字迹潦草中带着性格写着,“你是唯一拥有优雅,哀伤,知性和柔情诸多气质的独特女子。”
她霎时血液凝结,心脏猛烈的撞击着,一则是因许久都未曾受过这样让人陶醉的赞美,二来是那个署名强烈的教她不敢承受。她顿时发怔的坐人那张舒适的办公椅内。
本来带着欣喜,一心打探的梁秘书,见到乐雨欣异于反常的反应,识趣的避开。独留乐雨欣沉浸在纷乱的情绪里。
昨天,乐雨欣已经被那个名字狠狠的震惊过,今早又再次的被挑动。她的眼眶兀自潮湿着,但她仍努力隐忍住。
乐雨欣的脑海里浮现那名也唤作陆韩啸的男子,记忆最深的是他两道浓眉和刚毅的嘴唇,即使他是满脸笑意也掩不住他那股不凡的 光华。起初乐雨欣被那枚精巧的戒指吸引住目光时,陆韩啸便手脚利落的走近为她服务。
陆韩啸并不同于一般店员热切盲目的推荐,仅是适时地为她提供意见,因为乐雨欣选购的过程轻松毫无负担。
乐雨欣决定妥当,他也没再怂恿她再行添选,他始终表现得礼貌温和,由于乐雨欣在商场活动多年,亦不时大方的与他闲聊几句,一切看来仅止于商品交易,并无任何特殊之处。陆韩啸拿出客户资料卡请乐雨欣填写,她着眉,摇头表示自己其实并不需要多余的商品宣传。
陆韩啸却低声说:“其实客户资料也算是我们业绩的一部分,能多留一位,就能增加一点奖金,请你帮个忙。”态度是诚恳的。
于是乐雨欣同意行善,草率的填下基本资料及公司地址。未了,陆韩啸客套的递上名片,“希望还有机会为你服务。”
名片上的名字却让乐雨欣久久不能言语,她忍不住深深地望着他那双热切的眸子,一脸惊诧和复杂。“有什么问题吗?”陆韩啸不得其解的反问。
正当乐雨欣急着翻出昨天随手塞在皮包的名片时,梁秘书拨内线询问:“有位陆现在在二线,您接吗?”
乐雨欣急忙的回答,“好吧!”
那端响起陆韩啸沉稳的声音,竟使乐雨欣握着听筒的手不住的颤抖。“乐小姐,你好!看来你应该位居高位哦!我这通电话可是转了很多关才听到你的声音。”他的语气有些微调侃的意味。
乐雨欣只能迟缓的回应,“嗯!陆先生有什么事吗?”他分明听得出她的冷淡,但仍不死心的表示,“你收到花了吗?”
她心虚的望着案头香气四溢的百合,嘴里仍是淡淡的,“是。”
“那么我打动你了吗?”陆韩啸带着笑意,令人微醺,“或是让人生厌?”
“花很怕;漂亮,谢谢你,不过我似乎不值得你太废周章。”乐雨欣故意略过他的问题,直接作结论。
“值不值得应该由我评断才是。”他有着年轻的霸气。
乐雨欣浮起浅笑,“陆先生,我想你应该还没超过三十岁吧?相信我,你该去找同龄的女孩玩追求的游戏,我已经不适合了。”
“我不是在玩游戏。”陆韩啸显得有些激动。
“总之,谢谢你的心意。请不必再破费了。再见,陆先生。”
乐雨欣干净利落不等他回嘴便骤然挂下电话,但心底却无端浮上一股怅然。
一整天的心情被百合和电话弄得浮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