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雨欣从不主动问工作人员的感情生活!除非他们想找我谈。
乐雨欣笑笑。“听说一些。”
她又迟疑了一下,问:“那你有什么看法?”
她听得出来她话语中的疑惑和不确定感,这使她不得不回答:“通常男人的心理成熟期要比女人晚很多,以永祥现在的年纪,会不会再过几年,看法想法又不一样了?”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永祥说他不会变。”
乐雨欣从不认为一个人身体的残障就应该剥夺他爱与被爱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与婚姻的自由,我也不认为残障者和非残障者交往结合又什么不好,毕竟是他们要相伴一生,彼此的真情,相知相惜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很多现实还是需要考虑,譬如家长的意见。
随于传统观念,许多父母在得知自己的儿女和一位残障朋友谈恋爱时,鲜有不反对的。在我的工作经验中,有些父母甚至激烈到断绝关系或是以死相迫。
“陆韩啸的父母知道吗?”
“他们对我很好,他妈妈曾经告诉他,不论我们将来发展怎么样?都绝不可伤害到我因为他是男人,他禁得起,而我禁不起。”
这是怎样的一位母亲啊!不只是思想开通,而且心思细腻体贴,懂得处处为对方着想,她深深被感动了。永祥何其有幸,有这样一位好妈妈,清惠其实有幸,认识这一对母子。
但她心中还是有着隐忧。在她眼里,永祥还是个毛头孩子,每次见到他,还要等多久啊!世事多变,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只能含蓄的提醒清惠:“感情不要一下子放得太多,太快,慢慢来,给永祥,也给你自己时间。”
清惠在伊甸工作多年,有时还兼任乐雨欣的私人小秘书,帮她回读者来信,常常接触,也多少了解一些她的家世背景。
乐雨欣生长在一个破碎,不正常的家庭,加上自己的残障,使她从小有着极深的自卑感,母亲忙于工作,家里只有老外婆陪伴,日子过得十分孤单寂寞。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接触到基督教,信仰对她的帮助犹如蝶的破南而出,不只是心灵空间的开放,教会生活也丰富了她的人际网络,她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
在教会里,她努力研习圣经知识,学习如何做一个好基督徒,也积极参与教会的各项服事。她极有孩子缘,很容易和青少年打成一片,牧师要她担任少年团的辅导,永祥就是其中的一员。
虽然身子不方便,但活泼美丽的乐雨欣仍然有不少异性爱慕,只是由于母亲一再的遇人不淑,造成整个家庭长期陷在阴霾和不安中,以姐妹的婚姻也破裂,使得乐雨欣对爱情和婚姻有着先天性的畏惧感!她实在很怕重蹈母亲和姐姐的覆辙。
然而,哪一个怀春少女没有梦想呢?看到别人甜甜蜜蜜,成双入对,她也同样会羡慕呀!就在这种又怕又渴望的心理下,与其自己烦恼,不如交拾上帝作决定,于是她做了一个诚恳的祈祷,为了更清楚的明白它的旨意,她跟上帝要了一个小小的印证。
乐雨欣除了去教会以外,平日很少有机会接近大自然,她一直向往海的澎湃和辽阔,希望有一天能到海边走走看看,因为,她对上帝说:“如果你要为我安排一个伴侣,那么,我希望你是第一个带我去海边看海的人!”
当然,乐雨欣指的是男人,如果是女人,乐雨欣认为那也算是一种答复,表示上帝要她独身,奉献自己,专心一意做教会工作,那么,她也一样乐意顺服。
从未享受过父爱的她,多么期望有一只宽厚有力的臂膀可以让她依靠,如儿如父的呵护她,所以又跟上帝提了个不情之请:“最好,那个人和我相差七岁!”
这个祈祷又点浪漫,有些孩子气,但既然上帝是万能的,又什么做不到呢!她把这个祈祷深深藏在心里,只有上帝和她自己知道。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第一个要带她去海边看海的人竟然是陆韩啸。那天,陆韩啸的父亲借了一辆车,要带全家到海边郊游,永祥顺便邀请她一起去。
站在海边,乐雨欣根本无心欣赏风景,只有一种欲失无泪的感觉,怎么会是这样呢?上帝不要她结婚就算了,干嘛找个小孩子开玩笑。
懊恼的回到家,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伤心,偏又无人可以倾诉。对于这样一个对象,别说遐思绮念,连胡思乱想都无从想起。最后,她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免得庸人自扰。
谁知道过了没几天,永祥突然打电话给她,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女孩,乐雨欣心里一松,太好了,永祥有小女朋友了,这证明不是她,她高兴地问。
“是谁呀?”
“你猜!”
于是,乐雨欣就从他们身边认识的人开始猜起,可是永祥都说不是!一直到所有课能想到的名字都猜光了?仍然不是,乐雨欣忍不住好奇地问:“到底是哪一位呀?”
“就是现在正跟我讲话的这一个!”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惊得乐雨欣几乎跌落手中的话筒,好半天讲不出话,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被搅得起伏不安。
乐雨欣努力让自己的心平定下来,重新整理自己发的思绪,然后很理性的对永祥分析他们之间不可能的理由。她又回到了辅导老师的身份,永祥说:“你现在只是一时的迷惑和冲动!这不是真正的爱情,过些时候,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清醒过来,你应该和你同龄的朋友交往,多出去玩。相信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情的。”
为了避免永祥越陷越深,加上乐雨欣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心理!她尽量不见永祥的面,不和他接触,每次接到电话又也总是先发制人的教训他:“不要胡思乱想,赶快去做功课!”
这样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永祥终于忍不住对她大叫:“你知道吗?我痛苦得快疯了。”
乐雨欣再次受到震撼,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处理才好。她想出一个方法,故意刁难永祥,叫永祥问他母亲的意见。因为她很了解天下做母亲的,很少有人愿意自己的儿子爱上一个年纪比他大这么多,有身体残障的女孩,只要永祥的母亲反对,危机自然化解。
当晚,陆韩啸就回电给她,他母亲不反对,但他考虑清楚再决定,决定后就不要再反悔,免得伤害到别人。
这样的答复让乐雨欣出乎意料之外,陆韩啸母亲的开明态度,让她又感动又安慰。长久以来,残障朋友就一直被人误解,轻视,难得有人用正常的眼光看着他们,造成多少残障朋友在感情和婚姻的胳臂上饱受煎熬,崎岖难行。
乐雨欣原本以为可以拿永祥的母亲当挡箭牌,接过竟然变成永祥的凭借。面对这个顽强固执的小情人,乐雨欣不得不严肃的重新思考两人之间的定位,同时,她也赫然发现永祥正好和她相差七岁。
所有人听到这个故事的人都忍不住失笑,上帝还真幽默啊!确实听了乐雨欣的祈祷,只不过,这也只能怪乐雨欣自己,话没有讲清楚。
这之后,乐雨欣每次做见证时,总不忘半开玩笑的对教友说:“你们若向上帝祈求什么,一定要把话讲得很清楚。”
从大姐姐和小弟弟,辅导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变成情人,这种角色的转换,开始颇为尴尬,很难适应。以前不论永祥做了什么事情,站在一个大姐姐和辅导的立场,她都能接受,现在百般挑剔u,觉得他幼稚,不成熟,毛毛躁躁,总之,处处不对劲,两人不时的大吵一架。
同时,四周的人对他们的交往也传出一些不同的说法。有人怀疑是不是她主动追求永祥,甚至有人当面指责她不该那么自私,拖累别人,种种话带给乐雨欣极大的困扰和心理压力,所以每次吵架时,她都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吵散了算了。
偏偏隔不到两天,永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来找她,有时她不免赌气说:“不是永远不要见了吗?”
永祥却振振有词地说:“谁说吵架就一定要分手?我爸妈也常吵架,但他们认为那只是一种比较激烈的沟通方式,吵过就算了!”
乐雨欣还真拿这位小情人没办法,好在另一方面?他也同样受到许多祝福和肯定,特别是永祥的父母。有一天?她和永祥去青年公园玩,永祥的母亲在那里当游泳教练,他们就顺便去她的办公室探视,永祥的母亲看见他们来,很高兴的介绍给她的同事说:“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
她说的不是朋友,而是女朋友,一点也不觉得儿子交一个残障的女朋友有什么特殊奇怪或丢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