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动作轻柔的扶起跪在地上的若予辞,表面还是一幅不苟言笑的样子,可唇角似有若无的弧度暴露了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看出刚才是这位爷爷,故意激得苏立认自己为义女。若予辞非常感激,恭敬礼貌的对他道谢:“谢谢您。”
“你一个小姑娘,身边无亲无故可不行。看,我给你找了一个好爹爹。谁让他自己武断下决定,不怕给我们惹祸端,那干脆就让他惹个完全吧。”
“对了,记得叫我陈爷爷。小丫头,你可不能轻易死了,爷爷可是给你用了许多舍不得拿出来示人的名贵丹药。”
画面一转,便是尸横遍野,鲜血染红大地的比汉坡。
苏清欢亲眼看见齐衡将剑深深刺入苏立的胸膛,鲜血瞬间喷薄而出。
“苏伯伯!!”她歇斯底里的呐喊着,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脏如同被一刀刀割下般疼痛。
“予辞!快跑!苏伯伯不能再保护你了……”
苏立紧紧抱着怀里死去的苏清欢,满目悲凉,笑得悲怆:“可怜我苏某人到头来死在了忠义二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怜可悲可笑啊!”
这是她最后的安稳啊!待她如同亲生女儿疼爱的义父啊!说过会好好保护她的人啊!“苏伯伯,不要丢下我,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若予辞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她绝望的跪在地上无助的哀嚎,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苏立缓缓伸手替她抹去眼泪,气若游丝的轻声哄道:“对不起,是爹爹食言了……”
耳畔断断续续传来月儿的哭声,意识在一点点恢复清明,梦境开始扭曲涣散——
“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别吓我啊。”
苏清欢渐渐恢复了意识,眼眸缓缓睁开,看到身旁满脸都是泪痕的月儿,正惊喜万分的看着自己。
“小姐醒了!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的话,可要急死月儿了。”
“没事,就是做梦了,梦见了苏伯伯还有清欢和陈爷爷。”
苏清欢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心头的压抑感却挥之不去。真的好沉重好沉重,压的她就要喘息不上来。
月儿看到她的模样,心疼的说:“小姐背负的实在太多,太重了。”
“因为人间不值得,不值得我为此心灰意冷,不值得我为此抑郁成疾,不值得我为此丢了笑脸。所以啊,你不用担心,我啊,强大的很!”
福至心灵,苏清欢突然想到了若莫琰,一把攥紧了月儿的手,紧张的问道:“我昏睡了多久?”
月儿不知所以的懵懂的盯着她,然后回答:“也不久,就是五个时辰。”
末了,她又苦巴巴的补了一句:“你都不知道,你刚昏迷时,浑身冰冷不说,还脸色惨白,特别吓人!”
听到自己昏迷的也并不久,苏清欢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一半,她又问道:“那你可知,这段时间有没有外人来过府上?”
苏清欢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今天这是怎么了?能让她这么害怕的人,恐怕也就是正凰国的那位了吧。
月儿眉眼一凛,十分认真的说道:“这段时间府上并没有什么外人出没。”
“那就好,那就好。”苏清欢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
月儿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在场后,压低声音,对苏清欢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在怕谁?难道是正凰国的晋王发现了你?”
一听到这么多年来刻意不曾提起的两个字眼,苏清欢就忍不住浑身发颤,她沉重的点了点头,说:“对,按苏景瑕所言描述的那般,应该就是他了,一个千方百计要取自己妹妹性命的魔鬼。”
也不知为何,月儿表现的非常成熟,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苏清欢的手。
她温柔的说道:“小姐不用害怕,二小姐已经将这件事情禀报给了大将军,苏家定会以为是比汉坡一事走漏了风声。如果一旦被发现,那可就是株连九族的欺君之罪。咱们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家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的。”
苏清欢眼里浮现出浓浓的探究的色彩,目不转睛的盯着月儿,月儿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然,问:“小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某女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没个正经的开口打趣:“月儿啊月儿,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城府很深嘛~啧啧啧,不过我喜欢!你果然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啊!”
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看来,来朵云苑的人不少。
只见以苏老夫人为首,走在前面,苏林和穆瑶跟在后面,三人的身后是一众嬷嬷,女婢和炼药师。
每人都是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出场自带豪迈冲云霄的气场。
苏清欢下意识的就向月儿看去,非常疑惑不解的问道:“这都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感觉他们不是探望病人的,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倒像是来索命的?”
月儿同样是一脸懵逼的看向苏清欢,讪讪的笑道:“嘿嘿,那个,我也不知道。”
苏老夫人看到应该跟在身后的夫妻走得慢了,就要脱离队伍,她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对苏林夫妻冷声命令:“你们能不能快点儿啊?炼药师都说了,清欢最近不能见风,一个个的赶紧跟上进去,别让人家的大门敞开太久!”
听罢,苏林嘴角不住的抽搐起来,别扭的说:“娘,您不能光疼孙女,不认儿子了呀。”
“认你有用吗?你有我家孙女看上去赏心悦目吗?你有我家孙女伶牙俐齿可以逗我开心吗?你……”
“祖,祖母……”苏清欢弱弱的唤了一声。
谁料,原本义正言辞数落苏林正起劲的老夫人,听到自家宝贝孙女的呼喊,顿时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哎,祖母在这里呢。”她的脸浮现出慈爱,温柔与端庄为一体的笑容,连声音都是轻轻的,心疼的说:“清欢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苏清欢却不以为意的笑着安慰她:“有祖母在,清欢就不苦了。”
“好孩子,来,把药喝了。”话音刚落,她就转身捧来一碗药,对苏清欢疼爱有加的亲自一勺一勺去喂。
这一幕看得穆瑶直咬牙,暗暗道不公平,自己的景瑕都不见得有这般待遇,她苏清欢何德何能能让老婆子如此疼爱?!
乖乖用下了药,苏清欢只觉得肚子暖暖的,就连小心脏也开始回暖。脸上的笑意更甚,一双眸光星海仿若有光。
“祖母,二叔他们这是?”苏清欢指着一旁噤若寒蝉的两人,好奇的问。
苏老夫人换上了领导者的模样,霸气侧漏的对苏林喊道:“是轮到你这个当二叔表现的时候了。”
一见是老母亲说的话,金口玉言,苏林哪敢不从?赶忙走到苏清欢的跟前。
就在苏清欢惊讶的眼眸睁大,俏脸写满了“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苏林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开始朗读其中内容。
“作为苏清欢的二叔,我苏林在此对天发誓,我会保护她平安无虞……”
苏清欢的眼睛睁得老大,不由得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情况?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一觉醒来,我二叔的人设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怎么好像有一种从当初那个谁也瞧不上的苏家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团宠的感觉?!”
祖母得意的冲她挑眉,老人家伸出手来,缓缓抚摸着苏清欢的秀发,语重心长的说道:“好孩子,你无需担心什么欺君之罪,更无需担心你二叔会撇下你。只要你在,苏家就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苏家的大门就永远为你敞开。”是安抚也是宣言。
见事情已经办妥,苏林也就和穆瑶一同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就剩苏老夫人和苏清欢,还有侍候在一旁的嬷嬷和月儿。
苏清欢旁若无人的,慢慢挪进了老夫人的怀里,娇声娇气的嘟哝:“祖母,抱~”
一直往自己怀里拱的苏清欢,就像是一只猫儿似的,别提有多可爱了,老人家的心都要化了去。顿时笑开了花,调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来,祖母抱。”
这个怀抱有她贪恋的温暖,有家的感觉。苏清欢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就要下来了,索性藏在祖母的怀里,别人也看不见。
她闷声闷气的说:“祖母,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苏老夫人笑意更甚,笑得见牙不见眼了,惊奇的对苏清欢问道:“怎么了?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我就是想爹爹了。”
听罢,苏老夫人眼眸深沉,装着浓浓的思念和悲伤,可她却温柔有加的对清欢说:“清欢啊,祖母希望多年以后,你仍是现在这幅模样,怀有一颗赤忱之心,温暖善良。这样啊,才像你自己,这样才舒心。”
苏清欢抬眸看向她,笑着答应:“嗯,清欢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