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一种大规模的灾难,往往是山林中的一些兽群饥饿躁动所引发,有的兽潮可能向深山中的各个部落发动袭击,十分可怕。
兽潮规模有大有小,如果兽群庞大,那么足以将一个小型部落夷为平地。
深夜中的凶兽咆哮声震耳欲聋,很快便将整个‘卢山部落’惊醒。
经验丰富的猎人们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个个冲出家门,将老弱妇孺以及一些没有战斗实力的年轻人集中在一起,然后由大批成年男子守护。
“可恶!想不到在这个时候来了兽潮!”
“别怕,它们不一定会袭击我们村落。”
卢山部落的人们咒骂着,开始涌向‘卢山崖’。
山崖陡峭,只要他们据守在那里,就可以等待兽潮退去。
“嗯?对了,卢大师和牧青羊他们还没有出来!”
“不必理会,卢大师不会有危险的。”
山腰处的部落很快变得空空荡荡,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山腰处俯冲而下,径直向山下方向冲去。
这道身影正是牧青羊,他在‘卢山崖’下生活一年,对于凶兽们的了解比之卢东亭等人还要多得多。而他之所以不顾危险冲向兽潮,就是因为他在此次兽潮当中发现了一丝异样!
“凶兽们虽然不通人言,但智慧不低,它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发动兽潮。刚才的凶兽咆哮声隐隐有一些悲愤凄凉之意,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某个强大的凶兽王者即将死去!”
凶兽世界与人类社会相仿,一切以强者为尊,深山之中隐藏的某些强大凶兽便是许多兽群的领袖,每当它们死去,凶兽群躁动不安,便会引发兽潮。
而牧青羊所关心的是,凶兽王者死去后,会有强大的残骸遗留,如果能将这些兽骨残骸夺过来,绝对是一笔惊人财富!
事有先例,牧青羊左臂的‘金骨’便是当初冒险从一个死后的凶兽残骸中夺取,那一次也是他在山下生活最危险的时刻,只差一点便丧生在兽潮之中。
一年的山下生活让牧青羊练就了如同凶兽一般的敏锐直觉,兽潮来袭,他几乎想都没有想,便直接飞跃下山,朝着野兽咆哮声最为集中的地方掠去。
“山下丛林中都是凶兽的地盘,有的地方极度危险,我只有小心行事,若有不测,便需立刻返回。”
牧青羊飞奔至山下,凶兽咆哮声越加清晰,他看见丛林中的凶兽大多数朝丛林另一边涌去,只有极少数冲向山腰处的‘卢山部落’。
这样一来,牧青羊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因为只有凶兽王者死去才可能使得这些凶兽群如此狂躁,这些凶兽一来是为了祭拜王者,二来,就是要争夺遗骸!
凶兽也会修行,抢夺王者遗骸会使得自身实力暴涨,这种事情在深山丛林中屡见不鲜。
唰!
尽量避过兽群,牧青羊在密集的树林中迅速奔跑跳跃,《踏尘托云法》的‘豹变’速度发挥至淋漓尽致。
不必再隐藏实力,这种自由的尽情释放让牧青羊有种挣脱束缚的快感,他甚至觉得自己的颅骨在此时又进一步开化,只差最后一步跨过‘残骨期’。
吼!
终于还是有一只凶兽向牧青羊扑来,强健的四肢,殷红的毛发,身高体长都有五尺左右,犹如一团奔腾的巨大火焰。
赤焰红狸!
天骨大陆上的凶兽是没有‘残骨期’的,但这只赤焰红狸还停留在‘白骨期’内,并没有跨入‘淬骨境’。
然而凶兽毕竟与人不同,这赤焰红狸虽不强大,但骨质中天生蕴藏着一丝火气,十分炙热。寻常‘残骨期’人类若被它近身,只怕全身骨头都有融化的危险。
吱!
赤焰红狸飞跃向牧青羊,灼热之气十分难耐。
牧青羊急忙闪身避过,同时左臂‘金骨’闪闪发光,猛地抡击在了赤焰红狸的背部。
咔!
赤焰红狸背部脊骨断裂,巨大的身躯重重落在地上,牧青羊没有给它翻身的机会,体内的灰色‘葬气’随心而动,将其全身骨骼融化为火红色骨液,被牧青羊装在了一个小瓷瓶之中。
这只‘白骨期’的赤焰红狸就这样死去。
寻常人们下山狩猎,最重要的就是获得兽骨,不过他们得到兽骨之后还得送到山林之外的城镇,请‘化骨师’制作骨液,牧青羊身怀‘葬气’,这一点十分便利。
可惜,牧青羊眼下的‘葬气’还不十分强大,炼化‘白骨’可以,遇到‘铁骨’就十分勉强了。
一路上险象环生,又接连遭遇几次凶兽袭击,都被牧青羊险险避过。
半个时辰后,牧青羊来到了咆哮声最为密集的一片丛林中,他轻轻跳跃到一颗巨大的树冠上,居高临下。等到看清下方景象之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方聚集的凶兽至少有数百只,‘巨垒熊’、‘飞翼长貂’、‘红冠甲兽’等等,无一不是以凶残暴虐出名的可怕凶兽。
围绕在内围的十余只凶兽至少都是‘铁骨’境实力,宛如丛林诸侯一般割据一方。
此时的牧青羊不由得心中一阵侥幸,心想当初击毙卢亚子后,幸好没有急于下山,否则若是陷入这种凶兽重围之中,只怕是九死一生了。
山下丛林十分广袤,卢山崖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隅,即便是过去的一年中,牧青羊也是如履薄冰,时刻藏身于山崖下的一角,并不敢胡乱走动,这才能保住性命。
在这片丛林中,个人的实力太过渺小,只有依靠集体庇护才能多几分生存机会。
吼!!!
咆哮声阵阵,牧青羊小心隐藏在兽群之外,目力汇聚,逐渐看清了场中最核心的情景。
只见在数百只凶兽包围之下,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躺倒在地,奄奄一息,而它的面前却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的青年人。
“难怪这些凶兽只是怒吼咆哮,却不上前,原来这里另外有高手……能称得上凶兽王者的至少也得是‘银骨’境,这白狐的全身骨骼银光璀璨,恰好是‘银骨’境无疑。”
达到淬骨境‘铁骨’修为,铁骨铮铮,一身骨骼的强硬程度远超常人,已经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在众多部落中受人尊敬,就比如‘卢山部落’的卢亚子、卢东亭等人。
而淬骨境‘银骨’修为已经不是一般的骨骼强硬,这种强者号称骨质有刚有柔,‘刚柔并济’,能够精通许多炼骨功法,足以挑起一个集体的大梁。
据牧青羊所知,‘卢山部落’族长卢有道,就是‘银骨’境修为。
眼前这白狐的确是‘银骨’境无疑,连这种可怕凶兽都重伤至奄奄一息,可见伤它的人有多么可怕。
月光洒落,场中那年轻人逐渐转过身来。
令牧青羊诧异的是,这年轻人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勇猛精悍,反而和自己年龄相仿,大概十四五岁左右,脸上仍旧残留着一丝稚气。
深陷凶兽重围,年轻人毫不慌乱,忽然一记重拳挥出,将身旁一只正在缓缓靠近的铁骨境‘巨垒熊’打倒在地。
‘巨垒熊’张牙舞爪嚎叫许久,不过胸腔肋骨尽数断裂,连站都站不起来。
牧青羊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隐约听那年轻人嘴里嘟囔了一句:
“算了,不要让爷爷担心,趁早回去吧。”
年轻人也不管那白狐是死是活,一手提着它尾巴,拖在地上向凶兽群外围走去。
吼!
之前的那一幕令众多凶兽胆寒,并不敢阻拦年轻人,不过它们毕竟觊觎那白狐的一身‘银骨’,不甘心地一路紧追而去。
“一群胆小鬼,呵呵……”
年轻人咧嘴笑了一句。
“这……”
奔驰半夜,原本想要趁机抢夺凶兽王者的骨骸,可是居然被人抢先一步。而且看样子,那‘银骨’白狐正是那年轻人所杀。
眼前这种局面已经超出牧青羊的设想范围,他藏身于树冠上沉吟良久,并没有紧跟去。
牧青羊不知道年轻人的身份来历,可是对方敢在深夜丛林中击杀‘银骨’凶兽,实力、胆魄无不令人震惊,现在的牧青羊还不敢冒然惹上这种对头。
“罢了,凶兽‘银骨’虽然珍贵,总比不上命重要,看来没有机会了。”
性命为大,当断则断,牧青羊心中暗暗叹息,就要抽身离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丝疑问:
“不对,凶兽们智慧不低,不可能不明白‘能舍能得’这种道理,可是它们为什么还要紧跟着那年轻人?”
……
牧青羊的果断心性全部学自于凶兽,连他都知道‘当断则断’的道理,凶兽们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它们还另有打算。
吼!!!
牧青羊脑海中刚刚掠过这念头,下方兽群中惊变突起,十余只‘铁骨’境凶兽骤然间扑向年轻人,张牙舞爪,万分凶残。
“畜生!”
无名年轻人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之下立即中招。
距离他身旁最近的是一只‘红冠甲兽’,这种凶兽身高接近一丈,全身布满鳞甲,头顶红冠,诡异凶猛。
‘红冠甲兽’不顾性命地扑来,在年轻人左肩之上撕扯下一块血肉。
左肩鲜血淋漓,年轻人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他一拳抡出,‘红冠甲兽’的脑袋被硬生生击碎,当场身亡,捎带着其余许多凶兽都被震退许远。
“嗯?‘铁骨’境!”
年轻人出手之时,全身骨骸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黑色,乃是淬骨境‘铁骨’的象征。
这一景象被暗处的牧青羊看在眼中,顿时心中惊骇。
原本他以为此人既然能击败‘银骨’白狐,那么至少也是同等级的‘银骨’高手,可是却没料到这年轻人反而只是‘铁骨’境!
天骨大陆中的修行等级森严,想要越级挑战十分艰难,这一切都因为锻炼骨质乃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绝不是一朝拥有奇遇,便可以速成的。
铁骨境‘铁骨铮铮’。
银骨境‘刚柔并济’。
金骨境‘水火不侵’。
炼骨之路,一步一个脚印,很难取巧,往往只有骨质天赋极佳的人才能超越桎梏,无视等级。
如今的牧青羊已经逐渐恢复昔日的骨质天赋,可以做到这一点,而眼前的年轻人很显然也属于这一行列!
一招击毙一只铁骨境的‘红冠甲兽’,年轻人的身份来历显得越加神秘。
不过局面还是没有就此改变,‘红冠甲兽’死后,又有三四只‘铁骨’凶兽一起纠缠上来,令年轻人忙于应付。
而就在此时,躺倒在地的重伤白狐一跃而起,锋利的双爪迎面撕扯在年轻人的胸膛之上。
撕拉!
年轻人胸膛之上血肉翻开,露出淡黑色的肋骨,这一次伤势不轻,已经忍不住怒吼起来。
白狐虽然重伤,但是犹有一分余力,它之前默默隐忍,只为了等待这最后的时机。
凶兽王者本有一丝气节,即使重伤待死,也不愿一身骨骼被异族取用!
相比之下,那白狐宁肯和兽群一起击杀人类,之后任由凶兽们将自己的‘银骨’拿去。
“果然如此!”
牧青羊亲眼目睹了下方局势的一次惊变,这与他从前从凶兽身上得到的经验十分吻合。
唰!
一道黑影从树冠高处落下,径直俯冲向凶兽群的核心位置,牧青羊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那重伤待死的‘银骨’白狐!
嗒!落地之后,几只凶兽反应过来,疯狂扑向牧青羊。
不过实力强大的‘铁骨境’凶兽都在兽群内围,这些凶兽无一例外还处在‘白骨期’。
“去死!”
此时的牧青羊即将跨过‘残骨期’,再加上骨质天赋重归,骨质之强远远超越一般的‘白骨期’实力。
几个照面过后,身旁的几只‘白骨期’凶兽被他清扫一空。
牧青羊没有再贪心炼制骨液,纵身一跃,踏在内围一只巨大凶兽的肩头,继而微微借力,便来到了场中厮杀最为惨烈的核心地带。
几个呼吸之间,那年轻人被一众凶兽围攻,身上伤痕累累,不过并没有性命威胁。
而趁着双方厮杀之际,牧青羊已经出其不意落到白狐头顶,左臂‘金骨’金光闪烁,狠狠地抡击向白狐的脖颈处。
唳!
似乎感觉到最后的死亡威胁,那白狐扭转头颅,目光之中露出一丝惊惧神色。
牧青羊没有迟疑,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左臂自上而下,狠狠抡了下去。
咔!
金光一闪即逝,那年轻人和众凶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觉得眼前一花,很难看清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牧青羊以左臂‘金骨’彻底击杀白狐,将其头颅中的两块颅骨取走,落地之后再一借力,便向兽群之外逃窜而去。
“豹变!”
牧青羊一声低吼,四肢齐用,转眼便消失在了密集的丛林之中。
“嗯?什么人!”
年轻人终于反应过来,眼看着牧青羊的身影消失,他脑海中唯一记得的便是之前那一闪而逝的金光:
“难道是‘金骨’高手吗……”
吼!!!
凶兽王者死去,凶兽群异常狂暴,向着那年轻人轮番猛攻。
那年轻人也凶性大发,一连击杀了三只‘铁骨’境凶兽,凶兽群终于肝胆俱寒,如同潮水般退去。
很快,丛林之中只剩下受伤的年轻人,以及那只死后骸骨不全的白狐。
白狐虽被夺去颅骨,不过其余脊骨、臂骨、肋骨俱在,若能炼制成骨液,无疑是罕见的珍宝。
然而,出乎意料地,年轻人对白狐骨骸毫不理会,只是冲着牧青羊离去的方向傻傻看着。
“石头!石头!玩够了吧,还不快回来!”
深夜,将近黎明时分,一道苍老而沙哑的话音传来。
“嗯?爷爷来了……”
闻言,那年轻人身体一激灵,也不顾自身伤势,很快朝着丛林另一边跑去。
……
山林中的凶兽咆哮声逐渐隐去,这一夜的兽潮,来得突然,去得离奇。
黎明时分,天际间隐隐露出曙光,一道身影在山路上连连跳跃,很快便靠近了山腰处的‘卢山部落’。
“还好,火中取栗而不伤手,这次冒险下山算是值了。”
牧青羊手中握着两块银光璀璨的骨骸,这两块颅骨正是刚才从那白狐的遗体中取下。
‘银骨’强者,刚柔并济,更何况还是聚集全身大半骨质精华的颅骨!
牧青羊这一次的收获,比之他的左臂‘金骨’都毫不逊色。
臂骨之流,当做利器自然最好,可是要制作骨液却沦为下乘,牧青羊如今正卡
在‘颅骨开化’的最后一步,若能将这两块颅骨中的骨质精华也彻底吸收,再加上卢亚子的那两块颅骨,度过‘残骨期’几乎是板上钉钉。
“只可惜,我体内的‘葬气’现如今还只是初始状态,无法修炼,也难以融化‘银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度过‘残骨期’……”
手中的两块颅骨十分奇特,既坚韧无比,又柔韧有力,不愧号称‘刚柔并济’四个字。
牧青羊心中宽慰,将颅骨收入怀中。
兽潮已过,牧青羊返回‘卢山部落’,但见部落中还残留着一些凶兽来过的痕迹,以及几具凶手尸体,可见是卢东亭等人一起击退。
不过牧青羊有一些奇怪,这些凶兽虽然只是最底层的‘白骨期’,可是将兽骨收集之后炼制骨液,对‘卢山部落’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为什么卢东亭等人竟然将这些凶手尸体置之不理呢?
还有,既然兽潮已经退去,部落中人也该返回,为什么牧青羊至今都没有见到一个人?
“奇怪了……”
牧青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不愿多管闲事,便大跨步赶回庄园。
吱!
牧青羊关上庄园大门,就要返回房屋之中。
此时已经是黎明,距离清晨不远,卢有道前去迎接的‘左丘部落’众人应该很快就会到达。牧青羊收拾身心,准备休息片刻之后再赶去参与选拔。
然而,他刚刚进入庄园大院,忽然眼前一闪,足足有数百人簇拥在拥挤的院落之中。
这数百人都是‘卢山部落’族人,老弱妇孺,精壮男子,后辈英俊,卢东亭、卢斐、卢坤,全部聚集在这里。
所有人都以一种愤怒的眼神望着牧青羊,而在他们面前赫然摆放着一具早已经发臭的尸体。
“不好!”
第一眼看到众人聚集在庄园之中,牧青羊脑子一蒙,吓一大跳,等到他看清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时,便彻底骇然失色,心中大呼糟糕。
几乎未曾多想,下一刻,牧青羊猛地向后跨一大步,就要翻身跃出庄园。
然而,他已经晚了一步,身体未动,忽然有一双有力的臂膀绑住牧青羊的双手,耳边继而传来卢东亭的怒喝声:
“牧青羊!想不到卢大师好心养育你十几年,你居然狼心狗肺,残害于他!今日我们断然饶不了你!”
……
“牧阎氏!枉我们牧家如此信任于你,想不到你自私自利,竟然要害得我们牧家的嫡系血脉失传!如此罪过,老夫无论如何饶你不得!”
宽阔的大厅之中,一大群人围绕着母子二人斥责,个个脸上露出鄙夷、讽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为首几人乃是白发苍苍的老者,神色严峻,面容枯索,仿佛从不曾笑过。
那一对母子蜷缩在地上,母亲有三十岁左右,气质雍容大度,即使在凄凉处境下依然有种不可侵犯的高贵。儿子只有四五岁左右,满脸童真,依偎在母亲身旁,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
“牧阎氏,现在我们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将自身的血脉之力传给牧青羊,帮他跨过立脉境四重,我们便可以饶你不死。你还不出手!”
几位老者的威逼之下,那母亲温和笑笑,爱怜地看向那被称作牧青羊的儿子,淡淡道:
“几位长老好糊涂,为娘者岂有不爱儿之理?我若能助他,必定粉身碎骨不在话下。只可惜牧阎氏心有苦衷,无能为力,还望几位长老恕罪。”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了!”
一位白发老者猛地俯身,抓住牧阎氏的手腕,将其粗鲁地拖了起来:“给我关到后院祠堂,没有我们的命令,谁也不准单独见她,家主也不行!”
“是,长老!”
牧阎氏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留下一声浅浅的叹息。
“爷爷,几位长老,我娘亲要去哪里?”
牧青羊失去母亲,独自面对着众人的冷嘲热讽,可是他从始至终依旧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你娘亲犯了大错,现在要去受罚,她受罚期间,你也不准去和她见面,听到了吗!”
牧青羊茫然点点头,以四五岁的心灵目光看着周围众人一个个离去,而他的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
十年后,深夜。闵南城,牧府后院祠堂。
“昭云,你真的有办法帮我移开这里的血脉灵石吗?”
“不错,趁着你牧家那几位长老闭关修行,我一定会帮你见到你母亲!”
十年时间,牧青羊已经由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长成十五岁的翩翩少年。他相貌俊朗,气质英挺,可是眉宇之间总是深藏着一缕忧愁,那是深深的思念之情。
十年前,牧青羊母子分离,牧阎氏被关押在牧府后院祠堂之中。牧府众人始终拒绝牧青羊探视母亲,给出的理由依旧是那句话:
“你母亲犯了大错,受罚期间,你不准和她见面。”
牧青羊的年少生活一直由母亲陪伴,他最为清晰的记忆就是五岁之前母亲牧阎氏日夜陪伴在身旁,与他说笑玩闹。
幼年情深,最难以忘怀。
多年以来,牧青羊虽然享受着牧府嫡系少爷的尊荣,但是心中却一直不快乐。他曾多次硬闯牧府后院祠堂,但每次都被祠堂外的十个血脉灵石阻挡,而且之后还要承受牧府众长老的严惩。
血脉灵石乃是闵南城牧家的至宝,灵石之中汇聚着牧家世世代代的血脉之力,牵系整个家族兴衰大业。
十块灵石摆放在后院祠堂之外,用来镇压祠堂重地。平日里,这些灵石是由牧府长老亲自守护的,不过最近几位长老闭关修行,便难免疏忽了些。
“牧青羊,你用本身血脉之力牵动灵石,我这就来助你!”
深夜,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站在牧青羊身旁,此人名叫孟昭云,乃是孟北城孟家子弟。
孟昭云年纪比牧青羊略大,鹅黄色衣衫席地垂落,面目娇俏,长发飘飘,令人心动。
孟家与牧家私交不错,牧青羊在几天前与孟昭云相识,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后来牧青羊知道孟昭云有办法移除后院祠堂外的血脉灵石,便急不可待地请她来,希望能够与牧阎氏母子相见。
“好!”
牧府后院祠堂位于牧府偏僻角落,平常少有人来。牧青羊毫不犹豫,将手掌印在其中一颗血脉灵石之上,体内的血脉之力疯狂泻出。
嗡!!!
牧家血脉本是同源,牧青羊身为牧家子弟,本身血脉自然可以引动血脉灵石共鸣。然而,这一颗灵石震动,又迅速引起其余九颗灵石齐齐响应,灵石异变,已经逐渐惊动牧府前院中的高手们。
“快!昭云!”
“知道了。”
那孟昭云神色紧张,看向十颗灵石的目光中闪过隐晦的狡黠之意。紧接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类似于铁锥般的法器,将其钉在血脉灵石之上。
顿时,十颗灵石之间的相互感应逐渐消失,而正中那一颗被铁锥钉住,开始时还震动挣扎,后来便逐渐被驯服。
“嗯?什么人?”
黑暗的祠堂之中传出一道温和的女声,话音中有些惊疑。
亲耳听闻这道话音,牧青羊心情振动,双目顿时充满泪水:
“娘……”
十年母子分离,思念之情一朝爆发,令牧青羊情难自已。若不是此时孟昭云还未彻底将灵石压制,牧青羊早已冲进祠堂和母亲团聚。
“南儿?是你?你要做什么?速速离去,否则你爷爷、太爷爷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牧阎氏已经听到牧府前院的某些动静,她担心儿子受到伤害,所以催促着令牧青羊尽快离去。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不多时,一抹亮光投进黑暗祠堂,牧青羊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娘亲……”
“南儿……”
母子相见,情不自禁,什么瞻前顾后顿时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牧阎氏和牧青羊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对了,娘亲。今晚我是来救你的,你快离开牧府,离开闵南城,否则爷爷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十年时间,足够年幼的牧青羊逐渐了解许多事情。
春秋大陆,许多帝国、诸王、诸侯、宗派、世家并起,强者无数,高手如云。
远古时期有许多强者传下血脉,这些血脉之中拥有种种天赋异能,例如气生水火、背负双翼、人剑合一等等,因而继承血脉之力成为大陆上最有效的修行捷径。
所谓立脉境九重:
立脉、养脉、壮脉、证脉、脉气、凝兵、成象、灵慧、脉祖。一步步激发血脉天赋。
然而强者血脉历经代代传承,终有枯竭的时候。许多血脉世家为了避免这一点,便不断与其余血脉世家联姻,运用这种手段,可以通过男女交合相互补充血脉,还有希望在下一代身上产生变异的强大血脉。
闵南城牧家只是大陆上一个小小世家,为了传承血脉,当代家主牧世离机缘巧合之下娶了一位王府千金,即牧青羊母亲牧阎氏。
牧阎氏本名阎华,本身拥有强大的诸王血脉,与牧世离共同生下儿子牧青羊。
原本牧青羊身负两家血脉,极有希望给牧家血脉带来福音。然而等他长到五岁突破壮脉期后,功力再也无法寸进,究其原因,居然是牧阎氏的诸王血脉与牧家血脉克制。牧青羊不但无法继承诸王血脉,连本身颇为浓厚的牧家血脉也无法激发。
那些牧家长老们利益熏心,惊诧之余,为了牧府利益,居然要求牧阎氏将本身血脉之力尽数传给牧青羊。这样一来牧青羊可以全力催发母系血脉,而且无疑比牧家血脉更加珍贵。
牧阎氏心有苦衷,不愿从命,这才致使牧府几位长老大怒,随即将她囚禁于后院祠堂。
只要牧阎氏不同意献出本身血脉之力,将永无见光之日!
修行之人薄情寡义,尤其牧府众长老为了牧家利益,居然囚禁牧青羊生母长达十年。
牧青羊得知事情真相之后,心中无比痛惜,对牧府众长老万分憎恨。他与牧阎氏母子分离十年,本该好好相聚,但是牧青羊想要救母亲脱离苦海,不得已忍痛让牧阎氏逃走。
“娘亲,你放心离去,去找外公他们。只要你回到本族,爷爷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孩儿日后逃离牧家,一定会去找你的!”
母子分别十年,此时的牧阎氏见到牧青羊人品高贵,有情有义,心中十分宽慰。
然而她对牧青羊的提议并不理会,只是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额头,怜惜道:
“南儿,十年了,你还停留在壮脉期,功力没有寸进。你爷爷他们家族利益熏心,一心只想要维持家族血脉,想必对你不好吧……”
牧阎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并没有被牧青羊发觉,她眼含泪水,继续道:
“不仅如此,今夜你又冒险前来和我相见,等到被他们发现,又是一番责罚。你自出生之日,为娘不但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再三牵连于你,为娘心中愧疚,今生今世便是欠了你的……”
“娘,你说哪里话。”
牧青羊悲喜交集,勉强笑道:
“天理人伦,孝道为先,从来母不欠子,子不嫌母。为儿的能够救您逃生,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计较这些。娘亲,爷爷他们应该快来了,你现在先快逃,以后南儿会去找你的。”
牧青羊心中有个计划,只等今夜救出母亲,日后他便可以和孟昭云去投奔母亲的本族,从此逃离这个无情无义的牧家。
母亲牧阎氏是牧青羊心中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再加一个红颜知己孟昭云,牧青羊感到此生足矣。
“嗯?娘亲?你怎么了?”
牧阎氏的异样终于还是引起牧青羊注意,牧青羊仔细看去,但见母亲脸色苍白,全身冷汗直冒,竟像是快死了一般。
之前牧青羊刚进门时,牧阎氏还好好的,仅仅刹那之间,却似乎丧失了大半生机,濒临死亡,连说话都困难起来。
“娘亲!娘亲!”
牧青羊大声呼唤着,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南儿,你不必自责,娘亲不怪你,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为娘已经很满足了……”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孩子,你不知道吗?当初你爷爷他们将我囚禁在这里,在娘亲体内联手施放了血脉诅咒,只要祠堂外面的灵石被人取走或毁坏,那十颗灵石大阵残缺,引起反噬,娘亲体内的诅咒发挥效力,便离死不远了……”
嗡!
牧青羊脑袋一蒙,心中隐约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可是他立即又感到不对劲:
“不对!不对啊!我只是让昭云移开血脉灵石,没有让她取走或毁坏,怎么会这样!”
牧青羊心中大急,急忙跃出祠堂,对孟昭云喊道:
“昭云住手,不要取走灵石!不要!”
孟昭云没有理会牧青羊。此时,这个美貌女子脸上流露出阴险狡诈的神色,仿佛计谋得逞。
她手中的铁锥法器继续用力,那颗灵石便被离地拔起,灵石大阵立刻残缺。
“哈哈哈哈……”
孟昭云将灵石收起,冲牧青羊轻蔑冷笑道:
“牧青羊,你还真以为我孟昭云会青睐于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实话告诉你,你牧家的血脉天赋颇为独特,我只不过是奉家族之命前来盗取你们牧家的血脉灵石,为家族做出贡献。至于你,只不过是我精心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
牧青羊彻底呆住了,他才十五岁年纪,入世未深,所以中人奸计。此刻回想起来,之前与孟昭云相识相知、私定终身、山盟海誓,乃至于求她救出母亲,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对方的计策,目的是想要盗取牧家的血脉灵石!
“你好狠,你好狠……”
牧青羊目眦欲裂,胸膛几乎被气炸了,不过他现在顾不得多想便朝着孟昭云扑了过去,想要将血脉灵石夺过来。
牧阎氏早已生命垂危,只有将灵石重新安置,才有可能挽回一线生机。
嘭!
飞扑而来的牧青羊被孟昭云一掌击飞,牧青羊只是立脉境三重壮脉期,拥有血脉之力,战力却不强大。
而孟昭云早已是立脉境五重脉气期,能够激发血脉之力,凝聚真气,隔空伤人。牧青羊完全不是对手。
牧青羊受伤,吐血倒地,那孟昭云雷厉风行,纵身跃上牧府高墙之上,冷笑道:
“牧青羊,我也不屑于伤你。得到你牧家血脉灵石,我返回孟北城,必定可以得到家族全力培养,日后能进入帝国学院也大有可能。你若有胆复仇,到时候再来找我。”
话音一落,孟昭云跃下墙头,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娘亲!”
牧青羊悲愤交加,回到祠堂内,但见母亲牧阎氏早已脸色雪白,临死喘息。
牧青羊想要伸手扶起母亲,却被牧阎氏猛地攥住双手,一个金色光点从牧阎氏眉心处飞出,立刻涌入了牧青羊体内。
“南儿,之前为娘之所以不愿将血脉之力传给你,是因为许多苦衷,其中还牵扯到一个大秘密。可惜现在来不及了,为娘不能细说,只好将体内的一件宝物送给你,盼你日后能克服重重困难,真正激发血脉……为娘就要走了,你不必自责。”
“天理人伦,孝道为先,母不欠子,子不嫌母。南儿,你这句话说得真好。既然如此,你也千万不要怪自己,娘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金色光点跃入牧青羊眉心,幻化成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牧青羊感到某种神圣浩大的力量在酝酿爆发,但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牧青羊已经没心思理会这些东西,牧阎氏说完寥寥几句话便气息全无,彻底死去。
牧青羊悲痛欲绝,抱着母亲遗体,在深夜祠堂中厉声痛呼:
“娘!娘!南儿不孝!是我害了你!”
牧阎氏身死,这场惨剧的罪魁祸首是薄情寡义的牧府众人,是阴险狡诈的孟昭云。牧青羊爱母情深,所以间接酿成惨剧。
只不过此时的牧青羊心中悲痛已极,所以将罪责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孽畜!好大的胆子!居然勾结外人,盗取血脉灵石,私自探视罪人,老夫宰了你!”
不知何时,牧府前院众人终于赶到祠堂。一个白发老者眼见血脉灵石被盗,不由得怒气勃发,手掌挥下,拍在牧青羊的后心。
牧青羊眼前一黑,加上心灰意冷,立刻便晕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