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轿子中,说没有一丝愤怒是假的。我努力压制住心中奔腾的思绪,两眼直视前方,却没有任何焦点。在这样孤独伤怀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个温柔而搞笑的妈妈。那样一双充满疼爱与温暖的眸光,此生该是再也无缘得见了吧。我狠狠地抓住了胸口的衣襟,眼里闪动着泪光,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溢出一丝脆弱。
很快的,我的桥子就到了桂芳楼的大门前。
“福晋?”
跟着桥子走在旁边的烟云,等的桥子安稳落地后,再次疑惑而不安地轻唤了一声。
我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整了整面容,不让自己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
“到了吗?”
“是的,福晋。”
烟云低声地应着,迟疑了一会,见我没有要放弃的打算,无奈只好上前轻轻撩起了桥帘。
我端着一张淡然的脸,眼眉轻轻一抬,躬身从桥子中走了出来。
无视桂芳楼前众多异样的眼光,轻抬莲步,直接就迈上了台阶。
“哎哟喂,这位夫人,这里可不是您这样的贵人儿该来的地方。您还是请回吧。”
这时,闻声从里面走出来的老鸨娇笑着甩着一张帕子,卷着一身浓烈的脂粉味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两步,皱着眉头,只瞟了一眼那张笑得花枝乱颤的老脸,就把视线转开了。
跟在身后的万忠会意,向后挥了挥手,跟来的几个会武的下人连忙挡在了那老鸨的面前,阻挡住了她那不断向我甩动的帕子。
“想死的可以继续。”
万忠冷冷地扔过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出的话语没有丝毫感情。
那老鸨谄笑着的脸上一僵,连忙接过银票,闪身退到了一边,不敢再废话半句。
等到那老鸨退后了,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满室脂粉味的青楼可真是不好呆,如今她还只是站在门口处,就已经受不了那浓烈的脂粉味了,可想而知如果进到里面呆上那么两天是怎样的憋屈难受。亏得那博穆博果尔还能呆在这种地方两天三夜,果然是只精虫上脑的混蛋。
我没有再说半句话,只用眼光示意了万忠在前面带路。许是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吧,大厅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两个边打着哈欠边打扫的丫环与小厮。
我只是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个显得并不怎么华贵的青楼,然后就没有更多的好奇心了。看现代那些小说中的穿越女,总是对传说中的青楼好奇心甚浓,现在看来,这传说中的青楼也不过如此,除了脂粉味浓烈了一点,女人味多了点,就没有其他什么更值得她好奇的了。或许也是因为现在还不到青楼的营业时间吧,我对这桂芳楼并没有多少好奇心。
跟着万忠一跟走到了二楼一间房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万忠退到了一边,并不说话,却也没有冒然推门。
我挑了挑眉,感情博穆博果尔这斯现在还躺在女人的怀里,没有睡醒呢。不知道一会她推门进去,会看到什么香艳的景象呢?
我虽有迟疑却最终坚定地推开了眼前紧闭的房门,想象中的香艳场景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博穆博果尔正坐在圆桌旁和一位穿着清凉的美人品着香茗。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缓步走了进去。
博穆博果尔和那位美人看到我突然出现的身影也是一愣,然后,博穆博果尔嘴角突然邪魅的一勾,一把拉过坐在他身边的美人,转头就在她脸上亲了一记。
我走到圆桌边的身形一顿,接着心中涌起无限的委屈与愤怒,眼神狠狠地瞪着博穆博果尔那得意的笑脸和那美人脸上娇羞的容颜。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我并没有开口骂人,而是伸手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酒壶,动作轻柔地倒了一杯酒,然后温柔地拿起酒杯,抬眸睨了眼博穆博果尔与那美人,嘴角一勾,一杯酒就那样快狠准地泼到了博穆博果尔的脸上。然后我潇洒地拍了拍手,在博穆博果尔的惊愣与美人的惊叫中,飘然离去。在这一过程,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那样无声地进去,再无声地离开,留下一室混乱与哑然。
无视一路上碰到的惊讶与那些若有似无的嘲笑,我始终端着一张淡然的脸孔,不怒不燥,沉稳地一路走出了桂芳楼。
万忠等一行随从也沉默地跟在了我的身后,等到我安稳地再次坐好之后,桥子再次抬起,往十一贝勒府走去。
再次坐在桥子中,隔断了外界的视线,我一直端着的脸庞才放松了下来。一颗心不知是怒还是怨。
我刚才一路走来,都是紧紧地抓着拳头,现在放松下来了,才发现原来指甲早已刺破了手心,正丝丝地抽痛着。
我愣愣地看着一双早已泌出鲜红血液的小手,眼中瞬间就泛起了白雾。我这是怎么了?不是不爱博穆博果尔的吗?为什么看到他坐在别的女人身边,看到他亲别的女人,心里会这么的难受?难道是我也是受了那些以夫为天的女子的思想的影响?一旦嫁了人就得从一而终,夫就是天夫就是依靠?我什么时候也这么脆弱了?还是这是因为福临的放任我嫁给别人,而难过?
此时的我,心里乱糟糟的,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一味地陷入了悲伤与自怜中无法自拔,连桥子何时停下了都不知道。
“福晋?福晋?”
烟云着急地呼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由模糊到清晰,我愣怔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了烟云着急与担忧的双眸。
“福晋,您还好吧?”
看着我一脸的泪痕,还有手上腥红的血珠,烟云心疼地都快哭出来了。福晋真是可怜,贝勒爷以前对福晋多好啊,现在却在新婚第一夜就这么无情地对她,真是太可恶了。
我眨了眨眼,惘然的眼中开始有了焦距,
“到了?”
一开口竟是沙哑的声音,我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声音变得这么奇怪了?还有我的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福晋…”
烟云着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口腔,以前的格格是个多么快乐无忧的小公主啊,现在才成亲了三天,就变得这么…这么可怜忧伤了。呜呜呜…可怜的小公主啊,您怎么那么命苦?
“啊…”
不知不觉中又再一次陷入了呆愣中的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这才发现,她竟在大门口又呆了许久。
唉,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就把她这十几年来的叹息给叹完了。我握了握拳,然后勉强扯出一抹微笑,走出桥子,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挂着的三个大字:贝勒府,轻轻吐出一口郁气,
“进去吧,一会还要进宫,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我没说的是,即使现在马上进宫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回门时辰。然而,即使再晚还是要进宫的,毕竟这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即使只得她一个人,也是要去的。
“是,福晋。”
烟云擦了擦眼睛,快步跟上我的步伐。
等到我和烟云回去更衣之后,万忠就开始吩咐人把我回门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其实这些东西他一早就备好了的,现在也只是吩咐人拿出来在门口候着而已。进宫的马车也安排好了,就等着我更衣完毕出来了。
等到我更衣好,又收拾了一翻之后,已经又过了一刻钟,不敢再耽搁,我坐上马车,带着烟云就直接向着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