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魈现在就只剩下一只脚,伤口断裂处剑痕光滑如镜。赤那从没见过杨旭出过手,没想这一出手,竟然恐怖如斯。木属性灵师也能有这么强攻击力?赤那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清风剑之上掠过一缕寒芒,犹如毒蛇的眼。
自从赤那发出信号弹之后,刘月第一时间将之转告给了杨旭。杨旭撇下了手头之上所有的工作,于刘月一同赶往竹林。杨旭寻着血腥味找到了昏迷的于欣等人还有被石山魈一掌拍成重伤的雷芸,却唯独不见赤那。醒过来的于欣将遇险的过程告诉杨旭,但是至于为什么赤那和石山魈不见了她也不清楚。因为众人的记忆,也就只截止到赤那被石山魈暴摔至地上的一幕。
杨旭推测这种情况,无非是石山魈把赤那带走了,要么就是赤那把石山魈引走了。根据于欣等人的描述,杨旭虽然不相信重伤之下的赤那能够从一只丙级珍兽的手中逃脱,但是总归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真的能有奇迹发生。
好在赤那的青色阴阳力气息十分独特,那种浓郁的生命气息杨旭忘不了。杨旭紧紧追随着这股阴阳力的波动,终于是在最后一刻赶到。其实若非一路上要照顾实力不及他的刘月,可以更早赶到的。
杨旭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但却是一个极为护短的人。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学生被石山魈这样欺负,杨旭自然是愤怒到极点。杨旭偏执地认为,身为一名老师,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还如何受人这一声师名。这在某种程度上,赤那和杨旭十分的相像。只是赤那要更加的博爱的多,以至于连一只竹尾鼠都不忍伤害,才导致了这杀身之祸。
今日石山魈伤了他的学生,就必须拿命来偿。石山魈看着手持清风剑正一笔笔走来的杨旭,内心恐惧万分。早知道要是有这么一个强大的灵师在背后罩着赤那,石山魈断然不可能为了一株青木笋去和赤那起争执。
纵然是五行大陆,也是没有后悔药的。石山魈知道,等待着他的,只有死亡了。
土属性的阴阳力突然间汇聚在石山魈身上,看这架势,竟然是要自爆。对于杨旭来说,这种孽畜死了也就死了,不足为惜。而且伤了他的学生,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自爆。一旦石山魈在这里自爆,这绝壁必断无疑。而绝壁的尽头之处,可是还有着无力逃脱的赤那啊。
杨旭暗感不妙,挥剑而起,准备再度出手,可是却已为时已晚。
石山魈的身体轰然炸裂,石块犹如炮弹向四面八方飞射。绝壁在此刻倾然断裂。赤那只觉脚下不稳,下一刻,随着碎石一同坠落山崖。
“不!”
杨旭在悬崖之上发出一声咆哮。当然,赤那是听不到的了。
墨绿色的阴阳力在赤那体内流窜时,破坏了他的听觉系统。实际上,赤那基本上除了眼睛还能看到东西之外,身体已经没有几处是正常的了。
比起坠落山崖,更让赤那觉得可怕的还是他身体内这墨绿色阴阳力。若非命轮突然爆发出一股青色的阴阳力抵御着墨绿色阴阳力的腐蚀,赤那早就魂归九泉了吧。
墨绿色的阴阳力毕竟没有命轮可以作为后援,在青色的阴阳力的包围下开始被一点点地吞噬掉。但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随着一声咔嚓声,阴阳命轮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但是阴阳命轮依旧还在飞转着,直至最后一缕墨绿色的阴阳力完全从赤那体内被剔除之后。青色的阴阳命轮竟然在此刻骤然破碎,赤那原本暴涨至七级的阴阳力,也在此刻全部挥洒而出。
能在死前看到杨旭一眼,赤那也觉得十分的欣慰了。
“只可惜,要是能再看到偃音的话,那该有多好。”
也许真正当死亡到临的那一刻,人们才会发现之前一切执念都并不是那么重要吧。穷极一生的奋斗,究竟为了什么?是富可敌国的财力,还是位高至上的权力?对于赤那来说都不是,赤那从一开始就明白,那笑靥如花的女孩,便是他此生所愿。
夜夜无眠,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携子之手,诉之爱意。
可惜,这一切,都与赤那无缘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这就是天谴么?”
自从修炼造形之巫术一来,痛苦总是伴随着赤那。姚平的羞辱,姚平的挑衅,夜翎的追杀,还有和李煌的一场恶战。原本以为可以好好修炼了,却又遭受到了石山魈的追杀,短短三个月,赤那在生死边缘几经辗转,个中艰辛,又有几人懂?
如果说赤那死前的遗愿是偃音的话,那么赤那死前的愧疚,则要来自另一个人,夜翎。
这个同样在这片竹林中追杀过他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赤那觉得,如果就这样死去,未免太过不负责任了。不提从刘月口中得知的那些被夜翎欺负过同学,万一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的关系,害得偃音也被因此受了伤,赤那断然是无法接受。
一想起那张比女人还要妩媚的脸,赤那由心地感到憎恶,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厌恶。现在不管他和自己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单就他有可能伤害到偃音这一点,赤那就觉得这个人该死。
赤那竟然在此时此刻,再度燃起了求生的**。这就是赤那的执念吧,为了他心爱的那个女孩。
赤那告诉自己,决不能就这样死去。不过纵然如此,从这绝壁之上坠落,又能有几分生还的机会?
赤那仍然没有放弃。他绝不信命,若真是天意不可违,又岂能够凭借一本体乏命的身躯强行修炼。若真是天意不可违,又岂让他成了第一个在十级阴阳力之前凝聚出阴阳命轮的人。若真是天意不可违,那就自成一片天,做自己的神,做自己的天,自己命,由自己来定。
“我自己的命,由我自己来决定,我命自定!”
山崖之下传来的这句我命自定。是杨旭这辈子听过再坚决不过的话了。
杨旭跪伏在断崖边上,手中的清风剑散化成阴阳力重归体中。看着自己的学生在眼前死去,自己却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忍受。
刘月在一旁静静安抚着杨旭,默不作声。此刻,刘月知道,再美的话语也是无法舒缓这个男人的心。
等于欣等人再度回到学院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月亮挂在空中,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月光。只是今夜的月,令人觉得心寒。
刘月将双眼哭得通红的于欣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这个可怜的女孩自从得知赤那跌落山崖这件事之后,眼泪就从没停止过。自己喜欢的人,就这样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于欣又怎么能不难受。而且如果她提议要去执行赏金任务,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刘月害怕这个哭到眼泪流尽,喉咙嘶哑的女孩一个人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便将之带回自己的房间。这种时候,有个人陪着,总不至于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来。刘月将一丝阴阳力注入于欣体内,是她的灵技之一,能够起到昏睡的控制作用,哭到筋疲力尽的于欣就这样在刘月床上睡去。这是刘月唯一能为于欣做的事情了。
雷芸则被杨旭送到了医务室,毕竟受了石山魈一掌,也负了一些伤。比起于欣来,雷芸的情绪显然平稳的很多,只是这种平稳,确实没有任何起伏的平稳。雷芸是四个人之后最后一个昏迷的,她直至最后一刻,都看着石山魈对赤那的一幕幕暴虐,她心里受到的冲击不比任何一个人小。从小到大,因为自己性格内向,都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她玩。别人说她性子冷漠,其实只是因为她不懂得如何去与人沟通。赤那是第一个愿意和她一起玩的人,虽然这种玩就是一起战斗,但对于雷芸来说,这就是一种认可。一种对她存在的认可。而且赤那这一个月来一直照顾她们四个人,在雷芸眼里看来,赤那就像是她的大哥一样。看着自己的大哥就在眼前被石山魈暴虐,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一样令她痛彻心扉。
最愧疚的,还要属李雨。这个十三岁的男孩,虽然平日里看来粗手粗脚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但是跟了赤那久了,也染上了赤那一些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毛病。李雨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体验要挖走青木笋,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李雨深深地自责,自责是自己害死了赤那。
而李田比起李雨也好受不到哪里去。李田和李雨是孪生双胞胎,虽然李雨是李田的哥哥,但是两个人更像是朋友,平日嘻戏打闹,从不分辈分关系。赤那的出现,让李田明白了被一个哥哥照顾是什么样的感觉。泪水,涌上这个同样粗神经的男孩眼上。
和这些小家伙一样伤心的,当然还有此时丢掉手上第十八个空酒瓶的杨旭。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学生在自己面前坠落山崖,那种无力感让杨旭陷入无尽的自责之责。
和赤那同样生为一名木灵师,杨旭也一直教导着赤那要有仁义之心,行善意之世,上天有好生之德,任何一条生命都弥足珍贵。而却正是这样的教义,让杨旭在面对石山魈的时候,没有将至迅速击毙,才让石山魈有了自爆的机会。
“这算行的哪门子的义,为的哪门子善啊!”
一道清风剑在黑夜中掠过一道光,下一刻已是半片竹林倾倒而下。身为一个男人,杨旭此刻只想通过暴力来宣泄内心的愤怒。
将于欣哄睡下的刘月,此时则趴在床边。一整天下来积压着的情绪,终于是在此刻爆发而出,泪水不断啪嗒啪嗒地坠落在地。如果不是她同意让赤那外出,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从杨旭把赤那交给她一来,她一直都没能履行照顾好赤那的这个约定。而且随着这三个月以来的相处,刘月也真地开始喜欢上这个叫做赤那的孩子,这才没把赤那认作弟弟几天,就看着他在眼前死去。身为一个女人,做到新生三年级的级长,其身后又背负着多大的压力,这各种心酸,又能有几人懂。
这一夜,对这六个人来说,都太过漫长无助了。
这一天,对这六个人来说,都太过难以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