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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汤圆之后严洛一便按照负责人方经理电话里的指示来到了老年活动室,这里下午将会举行一场联欢会,因为会有歌舞表演之类的娱乐项目,所以他需要提前赶去帮忙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搭建舞台以及布置场地。
一走进活动室严洛一这才发现今天来帮忙的人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生面孔。
“小严!...小严!”方明的呼喊声乍然从人群中传来,严洛一四下张望,终于在一堆气球后头搜寻到了方经理的身影。
“哟,你这么早就来啦,早饭吃了没啊?”方明一边扎着刚打好的气球一边寒暄道。
“嗯,吃过了。”严洛一礼貌地笑了笑,随后朝着那些生面孔撇了一眼,问道:“方经理,这些人都是来义务帮忙的家属吗?”
“噢,你说他们啊,他们是这次活动的赞助商,出手阔绰得很,瞧着应该来头挺大的。”
“哦?是吗?那倒是挺不错的。”
“嘿嘿,可不是嘛。”
严洛一见方明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殊不知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赞助商连方明自个儿也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他们这家养老院在江源市只属于中档水平,比起那些大牌高端的养老院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以往想拉个赞助什么的他还得去看人脸色,即便愿意出钱的也多半是些规模不大的小公司个体户什么的,而那些实力雄厚的大企业他压根连想都不敢想,因此当对方主动找上门来的那一刻他简直有种发梦般的感觉,想不到天上竟然真的会掉馅饼,而且这块饼还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自己头上。
“那你看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干的活儿吗?”严洛一主动请缨道。
“哦,你去帮忙他们装饰舞台的背景墙吧,这儿我一个人就够了。”
“诶,好嘞。”
听从方明的指示严洛一来到了舞台中央,随即便瞧见一个男青年正蹲在一旁裁剪图纸,还有一个人则踩着人字梯背对着他在墙上贴挂饰,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竟莫名其妙地朝着那个背影注视了片刻,总感觉这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时,蹲在一旁的男青年一看到有人过来便赶紧召唤道:“欸,这位小哥,麻烦替我一下成不?我有点儿内急,想去上个厕所。”
严洛一的注意力一下被男青年的声音给拉了回来,笑了笑应允道:“行,那你赶紧去吧。”
“哟,那谢谢了啊。”男青年一边道谢一边急吼吼地朝着厕所方向小跑而去。
待他一走严洛一便接着拿起地上图纸继续剪了起来,半晌,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记轻微的响声,好似是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支固体胶,估摸着应该是从身后的那架人字梯上掉下来的。
严洛一见对方似乎尚未察觉便出于好心把地上的固体胶捡了起来,然后直接走到那人身旁,仰起头问道:“打扰一下,请问这是你的吗?”
然而,就在对方转过脸来俯视着他的一刹那,严洛一脸上的表情瞬间僵化,脑袋瓜里嗡的一下,懵了。
对方此时同样也是显得一脸诧异,并抢先一步发出惊叹道:“洛一?你怎么会在这里?!”
严洛一一时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指一松,只听“啪”一声,固态胶再次掉在了地上。
“邢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嘴里吐出这个名字。
邢天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微笑,随即缓缓从人字梯上走了下来,弯身捡起地上的固体胶在严洛一眼前晃了晃,“喂,发什么呆啊,我在问你话呢。”
“我...”望着眼前那张极具诱惑力的脸庞严洛一不禁心慌意乱,他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个人,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啊喂!
“那什么...我外婆...就住这家养老院。”严洛一支支吾吾道。
“是吗?那咱俩倒是挺有缘的,这次养老院的活动是由我们公司赞助的,我想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凑个热闹,呵,没想到竟然会碰上你。”
“哦,那是挺巧的,呵呵。”严洛一从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如果说没有经历那一次的表白他或许会把这次相遇当成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此一时彼一时,纵使他定力再好也无法用平常心面对邢天,至少目前还不行,可眼下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躲都躲不掉的处境才是最要命的。
相较与严洛一此刻的窘态,邢天看上去倒是显得的云淡风轻,他深知以严洛一慢热的性子与其苦苦相逼不如循序渐进。之前由于他一时冲动开了个不怎么稳妥的头,况且更何况严洛一本身并不是个天生的gay,这难免让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担心严洛一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
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因为严洛一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像预想中那样带着某种排斥或是厌恶,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好兆头,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好兆头。
“那你今天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看你外婆的?”邢天接着问道。
“哦,我是来帮忙的,顺便看看外婆。”
邢天莞尔一笑,“行,那咱们先干活吧。”
“啊?噢...好。”见邢天没有要和他谈“那件事情”的意思严洛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说实话,自打他与邢天再次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不同于一般朋友之间的随性、轻松,每当他面对邢天的时候总是会感到莫名地紧张,甚至还会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显然,这种感觉不是用普通朋友就能解释得通的,但感情这种事情有时就像是薛定谔的猫,若不是邢天将心里那个盒子打开,或许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
的确,他喜欢邢天,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但,那又如何,爱情也好友情也罢,而他活着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查出父母死亡的真相,找出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真正凶手,在此之前他不想被任何的人或者感情所牵绊,因为多余的情感往往只会消磨人的意志力和决心,所以,他不需要,也不敢要。
经过短暂的自我缓冲之后严洛一总算是将紊乱的心绪暂且压了下去,而后两人各自忙着手头上的活儿倒也相安无事,邢天中途还将自己偶遇花芊的事情告诉了严洛一,并借着花芊这个话题两人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于是慢慢地,两人间的气氛由之前的僵硬逐渐变得融洽起来,就像两个普普通通的好友一样,聊聊工作、聊聊生活,只是唯独不聊情感而已。
中午饭点,养老院给工作人员们提前准备好了盒饭,虽然三菜一汤的盒饭比较简单,但对于干了一上午体力活的人来说并不会计较这些,反而一个个都吃得如同美味佳肴一般高兴。
这时的严洛一正捧着盒饭坐在舞台边上哼哧哼哧地狼吞虎咽,他吃饭的速度向来很快,快到完全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与他本身文质彬彬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邢天坐他身旁如同老父亲般的皱着眉,缓缓开口道:“你能不能慢点吃,我每次看你吃饭老怕你会噎死自己。”
严洛一蓦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向邢天,两边的腮帮子已经被一嘴的饭菜鼓得满满的,看上去倒是又傻又可爱,随即咕咚一口把饭咽了下去,自嘲道:“嗐,习惯了,以前忙着打工赚钱哪有多余的时间吃饭啊,而且每次吃饭的时候肚子都饿得要命,可不就吃得快嘛。”
这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邢天听得却很不是滋味儿,其实他很想对严洛一说一句:别折腾了,让我养你一辈子吧。
但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说不出来,因为他了解严洛一,倘若他真的开了口以严洛一的性子不但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和他彻底绝交,所以这个险他可冒不起。
“对了,活动开始前你带我去见见你外婆吧,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还认得我不。”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严洛一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就已如风卷残云般将饭盒吃得个精光锃亮,顺便点了点头,不过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嘱咐道:“呃...她应该是不会记得你的,所以你去了之后就说是我的新同事就行。”
“同事?”
“嗯,不瞒你说,其实就连我她都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在她眼里的我是我爸,而她的外孙严洛一还是个幼儿园里的娃娃呢。”说到此处严洛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哦?是因为她的病吗?”
严洛一点了点头,轻叹道:“两年前她的记忆就开始退化了,只能记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幸好我长得像我爸,要是像我妈那可就糟糕了,哈哈。”
对于严洛一这种自我安慰式的玩笑话邢天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这张故作坚强的笑脸,他的眼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此刻他忽然有种想要将严洛一抱在怀里的冲动,但迫于无奈,他只能将这种冲动换成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表白,“没关系,你还有我。”
严洛一微微一怔,随即转头望向邢天,在这一刻,他仿佛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一股清澈的暖流,而这股暖流正顺着他的眼睛慢慢地,缓缓地流淌进自己的心窝里。
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笑,但或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笑,是真心的。